第两百六十一章
第两百六十一章 (第2/2页)童子:“清嗓子。”
谭文彬尝试从轮椅上站起身,站是站起来了,可双腿还是在抖,往前走了几步后,就要失去平衡。
身体承压那么久,就算俩孩子现在不在了,想要恢复过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就算没病的大活人,在轮椅上坐了这么长时间也会出现肌肉萎缩的问题。
林书友赶忙上前搀扶住谭文彬:“彬哥,你这样子明天还能开车去金陵见周云云么。”
谭文彬:“你开车就行。”
林书友:“我也去金陵?”
谭文彬:“嗯,去见见给你安排的对象。”
林书友:“我可以送彬哥你去,对象的事,就先算了吧。”
谭文彬:“顺道的事,云云都和人家同学说好了。”
童子:“去相,去相,去相。”
林书友将谭文彬搀扶到下面,将自己的双锏立在地上,给谭文彬当拐棍,让其站在中间的那个圈中。
邓陈也下来了,依次将一个光圈送入一个圈里,最后,他自己站到了最后一个圈内。
五个圈,代表着《五官图》中的五相。
李追远走到天地桌前,右手一甩,铜钱剑祭出。
上一浪中,在自己昏迷后,铜钱剑就被赵毅摸去用了,但自己醒后赵毅马上就把剑做了归还。
实在是不还不行,因为赵毅知道,自己但凡敢把这把剑昧下来,那姓李的就敢第二天动身前往九江搬他家宝库。
真要是取个两件稀罕物拿走,那九江赵这样做个交换也不亏,可姓李的是穷怕了,给他机会肯定会去刮地皮。
铜钱剑挥舞,点燃蜡烛,再朝香炉一戳,没有香,可香火自发袅袅。
阵法也在此时开启。
四周,出现了剧烈的抖动,这本该提前做大量布置才能维系这里稳定的,李追远偷个懒,因地制宜了。
只见少年左手向前探出,对着桃林做了抓取状,右手铜钱剑挥舞,将桃林上方的风水气象给牵引了过来。
这座桃林,能形成覆盖整个南通的威压,此时借用一点来镇压这座阵法,实在是毛毛雨。
阵法,瞬间稳定下来。
坝子下方的五个圈里,绽放出不同的光芒。
李追远沉声道:
“十年为期,忠诚不叛,放汝等自由!”
言简意赅,为奴是肯定的,但卖身契只设十年。
其实,十年时间,走江肯定走完了,李追远要么溺死在江水里要么成龙王。
打个对折,设个五年也可以。
但五年听起来,没十年好听。
有自由的期限,就已经让下方四头灵兽感到激动,在听到这期限只有十年后,四个光圈里出现了剧烈的抖动。
十年,对它们而言,压根不算什么,就算李追远以百年为期,一百年,两百年甚至三百年,这一代传完再让它们作为家族或门派护山兽继续熬年限,亦是一种仁慈。
十年后,想继续留在谭文彬体内的可以继续留,不想留的,可放任自由,那时有功德加身,不仅它们变得更加强大,且作为妖灵身份的弊端,也会被功德洗去。
李追远手持铜钱剑,指向第一个圈,接下来,他得挨个点名,帮谭文彬确立这十年内的主次关系。
第一个指向的,是那头青牛。
“汝可愿臣服?”
青牛屈膝跪伏下来,将牛头抵在地上,对着李追远,表示愿意臣服。
李追远将铜钱剑指向谭文彬,示意它跪错了人。
青牛赶紧挪动身躯,朝向谭文彬,发出三声粗重的鼻息。
李追远将铜钱剑指向赤色猿猴。
剑锋还未指到,猿猴就已提早对着谭文彬跪伏下来。
接下来,是那条白色蜈蚣。
它将身躯盘曲起来,将脑袋下低,对谭文彬做臣服状。
最后,是邓陈。
邓陈张开双臂,其灵留在原地,其身体则自己后退出圈,坐在了地上,头低垂,死去。
双头蟒先是向李追远行礼,然后向谭文彬行礼,表示臣服。
这种流程下,它们并不觉得屈辱。
不仅李追远觉得需要提早立下规矩,它们更觉得应该如此,没规矩就形不成合力,别到时候谭文彬因此死在了走江途中,那它们未来的所有愿景,都将竹篮打水一场空。
再者就是,谭文彬是怎么对待那俩孩子的,它们都见识到了,就算名义上是主仆身份,但它们相信,肯定能和谭文彬相处得很愉快。
事实上,李追远之所以会给谭文彬设计出这样的发展路径,也是因为壮壮的这一特质。
四头灵兽全部表示臣服。
李追远将目光看向谭文彬。
谭文彬松开双锏,对着李追远单膝跪了下来,因为这一刻按照流程,李追远代表的是主持这场仪式的“天”,也是契约的仲裁方。
李追远将铜钱剑丢出,剑身在空中飞转,插入谭文彬身前的地面。
少年双手合拢,开始《五官图》凝聚。
这是魏正道自创的阵法,而李追远曾在梦中接受过魏正道的传承,对他的东西,少年很是熟悉,学得也更快。
“黑蟒为眼!”
双头蟒灵体虚化,变成一双眼眸。
“白蜈为耳!”
白色蜈蚣灵体瓦解,化作一双耳朵。
“青牛为鼻!”
青牛抬起头,全身透明,只剩下一只鼻子。
“红猿为舌!”
红色猿猴身上红色溢出,化作血水,里面有一条舌头在扑腾。
最后,
李追远看向谭文彬。
手中的印在此刻结得有些艰难,阵法的运转也陷入了阻滞。
对此,李追远没有慌乱,最后的合拢过程,本就是最难的一个点。
不过,李追远本想跳步一下的,现在看来,还是算了,按最古老原始的流程来,才能确保成功率。
李追远开口道:
“谭文彬为猪!”
“噗哧……”
阴萌差点笑出了声,赶忙掐住身边的润生来抑制自己发笑。
林书友背过身去,张开嘴,不断深呼吸,眼泪都要流淌出来。
润生大大方方地笑道:
“壮壮猪头。”
李追远继续道:“黄猪为口,五官成型!”
黑蟒的眼、青牛的鼻、白蚣的耳,红猿的舌,全部飞向谭文彬。
“啊!!!”
谭文彬发出惨叫,跪伏在了地上,双手死死抓着身前的泥土。
这种融合,相当于承受着换去眼睛、耳朵、舌头、鼻子的痛苦,这种硬生生的割断感,是实实在在的。
不过,痛苦也就这一会儿,接下来四头灵兽全部聚集于谭文彬体内后,有先前育养俩孩子的经验,谭文彬完全可以适应。
这一幕之下,没人继续笑了。
而且,明明痛苦的过程还未结束,谭文彬却强行撑着地面,再次站起身。
这种坚韧的魄力,确实值得人钦佩。
这一点,还得感谢三只眼。
谭文彬现在脑子里,想的就是他,想着那位赵少爷对自个儿的狠,谭文彬就觉得自个儿也得选择直面痛苦。
眼耳口鼻处,鲜血不断溢出,谭文彬站在那里,神情狰狞扭曲,不断喘着粗气。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个小时。
谭文彬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然而,原本虚弱的身体,却在此时因为四灵的注入,开始恢复阳气。
除了头发还未来得及变黑依旧是全白的外,整个人的气质,先恢复到曾经的正常状态,转而又进一步提升,形成了一种独属于他的气场。
五官图,完成!
李追远挥手,将从桃林那里借来的风水气象还了回去,阵法失去镇压后直接破碎,所有阵旗都化作了粉末。
谭文彬身上的痛苦感消失,他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然后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能品尝出气味里的多种味道成分。
视野里,周遭世界仿佛有了另一层解释,这让他对学会赵毅秘术的信心倍增。
周遭的声音变得很是清晰,好像过去的自己就是个聋子。
桃林下,清安轻轻拍了拍手:“有意思。”
一是感慨于魏正道当年是将自己的五官封印,以求成功自杀;
二是感慨于李追远不是在复刻魏正道当年的五官图,而是将其反着来进行重组。
清安抬头,看向夜空。
不同于魏正道当年走江成功后,对一切都无所谓,这少年身上背负着龙王门庭的责任,而且比魏正道更早地表现出人情味。
虽然这江,都是走得静悄悄的,但二者的未来影响,却截然不同。
“真让你把江走成了,成为龙王,那整座江湖,将会无趣百年。”
……
二楼窗台后面,熊善和梨花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每个人的立场、层次不同,看到的景色也不同。
梨花:“这,这,这岂不是洗经伐髓?”
谭文彬本身是有点天赋的,他努努力,也是能吃上玄门这碗饭,但放在江湖上,他这样的天赋其实一抓一大把,并不起眼。
熊善的天赋,就比谭文彬高多了,没卓绝的天赋也不可能在天难开局中成功崛起于草莽。
可现在,看着下面的谭文彬,那种“耳聪目明”的状态,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空灵。
这种状态下,无论想感应什么学什么,都是事半功倍。
让天才更进一步,容易让人习以为常,因为那本就是天才的专利,可把一个普通资质提升为天才,就真的吓人了,因为大部分人都归于普通序列。
熊善:“也不知道,以后我们家笨笨,能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梨花:“应该……会有的吧,只要我们,继续努力。”
熊善:“嗯,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夫妻二人,再次看见了奋斗的宏伟前景。
谭文彬纵身一跃,跳上了坝子。
然后脑子一空,一阵眩晕传来。
润生打开一罐健力宝,递给他。
谭文彬:“这可是小远哥待遇。”
喝完后,谭文彬说道:“饿了,好饿。”
阴萌:“李大爷得心疼死。”
看这样子,家里又要再多出一个大饭桶。
她的师父刘姨,明明做的几个人的家常菜,可现在每天做饭的感觉跟在厂里做大锅饭差不多。
梨花跑了下来:“等着,我去煮!”
谭文彬坐了下来,林书友凑了过来,说道:
“彬哥,你看你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吃饱饭就能自己开车了,我就不用陪你去金陵了吧。”
年轻人对相亲这种事,一开始都是普遍抵触,直到被年龄与现实击碎了脆弱的自尊。
谭文彬:“不行,得一起去,都约好了,你要是不去……”
“哔哔!哔哔!哔哔!”
传呼机响起,先前应该是受阵法影响,信号中断。
谭文彬拿起传呼机,看了一眼,说道:
“行了,你明天不用陪我去金陵了。”
林书友长舒一口气:“真好。”
童子:“不行!”
谭文彬:“云云已经动身往南通赶了,你相亲对象开的车,估计天亮时就能到南通,你和我一起去接一下她们。”
林书友:“……”
童子:“真好。”
谭文彬:“你怎么摆出这种死样子,人家上大学时就有自己的车,家里条件好得很,看不看得上你还另说呢,你倒先痛苦上了。”
林书友仰起头,人生第一次,开始对天亮感到畏惧。
李追远:“你们收拾一下,我先回去了。”
“好的,小远。”
“明白,小远哥。”
李追远走前,特意看了一眼谭文彬,嘱咐道:“这段时间吃点好的,把身体的亏空补回来。”
谭文彬:“保证完成任务!”
李追远回到了家,在经过一楼时,拿了一迭黄纸,又抱起了两个童男纸人。
纸人很轻,提起来一点都不费劲。
来到二楼露台,李追远没急着回自己房间休息,而是先将童男纸人摆在身侧,又取出黄纸,一张一张的拿起,又一张一张地向外丢去。
黄纸于空中自燃,飘飘洒洒,最后有序地排成两列落在地上。
纸烧完了,可灰烬却铺成了一条小径。
李追远伸手向前一抓。
酆都十二法旨:拘灵遣将。
可这一抓,却抓了个空。
应该是自己的布置工作实在是太过潦草,过于图省事的缘故。
可已经忙到后半夜了,李追远也有些累了,再者,这件事不方便让其他人知道,会加重他们……加重他的心理负担。
因此,让李追远自个儿来布置,这工程量还是不小的。
这时,李追远想起了本体对自己说的话,以《柳氏望气诀》模拟大帝的气息,再使用酆都十二法旨,可增强术法的威力。
虽然,这么做会进一步挑衅大帝,但想着狗懒子都发送过了,眼下这点,大帝应该懒得计较了。
左手虚握,周围风水气象按照少年心意流转,一层淡淡的黑雾自少年身后升腾,隐约可见头顶上立着一顶冠冕。
右手再次前伸,先前的术法再次使用,不得不说,增幅的确很明显。
在潦草到不能再潦草的布置下,两个孩子被李追远“抓了”出来,他们踩在了灰烬铺成的小道上。
此时的他们,身上没有半点咒婴的气息,只剩下最为纯粹的灵魂。
身上的功德以及一开始众人送上的加持,确实让他们得以成功去投胎。
但在那条河的极远处,其他人视线都无法触及的时候。
只有桃林下那位和李追远目睹了,童子应该是有所感应。
俩孩子,在即将成功投胎前的那一刻,主动跳下了桃花船!
他们自己放弃了投胎于富贵人家的机缘,全身功德只用来洗去孽债和咒体,让自己变成最为普通的婴孩灵魂。
俩孩子手牵着手,走到李追远面前。
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使是现在的他们,依旧十分害怕李追远。
俩孩子松开手,对着李追远,颤颤巍巍地跪下来。
好好的一个投胎去富贵人家的机会,被他们俩给主动折腾没了。
要知道,谭文彬为了能让他们投个好胎,特意多吃了一段时间的苦。
俩孩子开始对李追远磕头。
李追远:“站起来说。”
俩孩子感受到李追远的不满,想站起来,却又被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
它们现在不再是咒体,作为普通纯净的灵魂,在李追远面前,天然被更加强烈的压制。
李追远指了指身边的两个纸人童男。
俩孩子马上钻了进去。
纸人“活”了过来,开始哀求。
李追远听了后,点点头。
其实,在看见俩孩子跳船时,李追远就猜到他们要做什么了。
“那这纸人不适合你们待了,灵魂在外面待久了会被污染,产生怨念。”
李追远走进房间,从画桌上取出一幅空白的画卷。
这是阿璃用来画江水图的画卷,用料精贵,因为普通的材质根本不可能承受得起江水因果,大概率画到一半,画卷就会因各种意外被弄脏弄污甚至是干脆莫名自燃。
李追远将画卷对着两个童男纸人张开。
“进来吧。”
两个孩童的灵魂立刻从纸人里飞出,钻入画中。
画卷内,浮现出两个孩童嬉戏打闹的画面,就是四周一片空白,显得很是单调。
李追远将画摊开,放在画桌上。
俩孩子刚刚哀求李追远两件事:
一件事是,不要把他们的存在告诉谭文彬,这也是他们故意等船行那么远才跳下船的原因,因为他们也清楚,失去了自己助力后,谭文彬看不了多远。
另一件事是,他们愿意在角落里安静等待,主动放弃投胎富贵人家的机会,只为默默等待谭文彬生子,他们……
想去当谭文彬真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