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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第三百一十章 (第2/2页)

谭文彬身上弥散出血气,血猿之力激发的同时,五感全部提到最高峰,浮光掠影般的剑气在他眼里像是被按了慢放,耳朵也在细听着对方的步伐。
  
  一个在不停地刺,一个在不停地闪躲。
  
  等一个回合交手结束,道长不得不后退换气时,谭文彬还站在原地。
  
  就是,胸口有一道斜向的伤口,是被剑锋刮出来的。
  
  感官上完全来得及,可脑子里的身法分析以及应对措施,有点慢,吃了一记小亏。
  
  谭文彬清楚,这是其它配置都没问题,自个儿给拖了后腿。
  
  但好在,伤得不重,这学费他也给得起。
  
  另外就是,虽然道长隐藏得很好,但谭文彬还是听到了对方心脏的超频跳动。
  
  看来,道长的剑很犀利,刺得很猛,却不够持久。
  
  谭文彬摊开双手,看着掌心里泛起的红色。
  
  初步估算了一下,继续保持先前那种交手烈度,自己肯定能耗得过这道长。
  
  “别休息了,继续!”
  
  谭文彬身形如猿猴跃起,道长后退,谭文彬砸落至那处位置后,又俯身前冲。
  
  道长现在的本意还是想要第一时间解决掉眼前的阻拦,去救自家的头儿,所以先行选择闪避寻找空档以求一击重创。
  
  然而,谭文彬的感知极为敏锐,压根就不给他取巧的机会,他自己反倒因为为了避让而避让,险些被对方近身创伤到身体。
  
  他的身体虽然灵敏,却又极其精贵娇气,以往走江踏浪时,他只负责出挑一击,而后迅速返回至同伴身后,绝不恋战。
  
  故而,他只得重新更改策略,再次拾起攻势。
  
  谭文彬见状,也就不再攻击,继续进行着身法上的特训。
  
  但每当道长又想像先前那般后退寻求换气时,谭文彬都会主动前扑,打断掉对方的节奏。
  
  不得已之下,道长抽出一张符纸,低喝道:
  
  “流云道法——画地为牢!”
  
  桃木剑刺穿符纸,朝着谭文彬身前画圈。
  
  一时间,谭文彬只觉得周遭一切都变得模糊。
  
  桃木剑又一次刺来,这次,扎中了谭文彬的右肩。
  
  谭文彬左手立刻伸出,抓住桃木剑,不顾触及时自己掌心里升腾出的灼热白烟,沉声道:
  
  “南通妖法——还没想好!”
  
  双眼眼白消失,彻底变黑,黑色快速流转,于身前一片模糊中,精准定位到了道长的眼睛,成慑!
  
  “额……”
  
  道长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眼角处流淌出鲜血,视线泛红。
  
  谭文彬一个猿步,成功近身,一拳砸去。
  
  道长战斗意识还在,脚尖点地,尽可能地避开大部分力道,可自己的右肩膀还是吃到了这一拳。
  
  “砰!”
  
  道长身形于半空中一阵不规则旋转,最后虽是平稳落地,可那右臂却开始不跟着身形进行甩动。
  
  一个右臂被刺了个窟窿,一个右臂骨折。
  
  谭文彬觉得自己不亏,还赚了。
  
  他对自己的定位,一直放得很低,他觉得自己是被小远哥强行“提”起来的实力,能做到与对方成员换伤,就算没拖后腿。
  
  道长目光看向头儿那边,又看向白无常那儿,最后锁定自己身前一身妖邪味儿的谭文彬。
  
  谭文彬:“你的目光不再坚定了,想跑是么?”
  
  道长冷笑一声:“跑什么,我们这边最强大的那位,还没出手呢。”
  
  谭文彬:“巧了么不是,我们这边也一样。”
  
  一直停留在外围风墙中的身影,终于动了。
  
  他身前的风,因他的步伐而“熄灭”。
  
  走出来的,是一具全身被黑衣包裹的大汉。
  
  伴随着喉咙里的一声低吼发出,大汉身上的衣服崩碎,显露出其真容。
  
  一张脸,除了眼眸处,全被铜钱覆盖。
  
  这铜钱,从脸上一路下延到四肢,铜钱的年份不一,并且有的腐朽老旧,有的完整崭新,而铜钱夹缝中,更是夹杂着不知多少张分属不同门派传承的符纸,陈腐的岁月气息流转。
  
  他张开嘴,两颗獠牙显露而出,可怕的尸气更是在剧烈沸腾,引得四周沙石不断滚落。
  
  这个团队的最后一位成员,竟是一头僵尸!
  
  青绿色的光芒,自僵尸眼眸里泛起,比之其身上那份浓郁的古老沧桑,他的目光,就显得稚嫩很多。
  
  李追远推测,应该是在某种机缘巧合下,另一个人的灵魂意识进入到了这具僵尸体内,完成了入主。
  
  至于这种“机缘”到底是纯天然的还是人工的,有待商榷。
  
  可就算他并不是一头从沉睡中苏醒的古老僵尸,其现在所展现出的气息,已然十分可怕。
  
  里面的那位也是真能忍,灵魂不仅得承受尸气的折磨与侵袭,本身更是成为人弃鬼厌、天地不容的存在。
  
  怕是只有每次浪后的功德分润,才能化解些许他身上的业债,求得短暂珍贵的舒缓。
  
  毫不夸张地说,这个团队的整体水平,是李追远自走江以来所遇到的所有团队里最高的。
  
  即使是赵毅,在小道童陈靖没有起来前,正面对上这样的团队,也没胜算。
  
  它的高,是那种平均没短板的高。
  
  而且,明知道头儿已经落败,这边明确成了陷阱,可团队里余下的人,依旧一个接着一个地跳下来填。
  
  那位道长有想法要走,可到底没走。
  
  这种团队凝聚力与纪律性,当得上一声优秀。
  
  李追远心里甚至都产生了一种惋惜,这个团队如果不是对上了自己,如果他们一开始选择替换的不是二房,那他们应该能在江上继续走很远。
  
  可如果永远只停留在口头上,并不存在于现实。
  
  或许以后,也会有人以相同的心情,来评价自己呢?
  
  僵尸的出现,让白无常与道长的信心为之一振。
  
  过去多次团队遭遇危机时,都是靠他来挽回局面,哪怕是看似必死的局,也能得到扭转。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与自己对战的人,并未有什么特殊变化。
  
  没震惊,没低落,没慌张,甚至,还变得更加高昂。
  
  林书友手中的双锏挥舞得更加起劲,他自己这里打爽了,也就开始期待润生的真正实力。
  
  谭文彬还特意分出了不少注意力,去注视那边即将开始的新战局。
  
  僵尸向李追远走来,他每一步落下,都会在原地留下一道被尸气灼烧的脚印,其身形,更是出现鬼魅般的折迭。
  
  当你注视他时,他就能影响到你,哪怕,这并非他的刻意。
  
  此时,女人的意识已经开始进入一种模糊。
  
  无字书第一页上的绘画中,那口锅里,已出现了一具白骨。
  
  等皮肉再被附着上去,就意味着女人的灵魂意识被彻底抽入。
  
  《邪书》很积极,伴随着少年实力的不断提升,它终于得以从少年的禁库中放出,这是它第一次帮少年战斗。
  
  它得好好表现,这样才能有第二次、第三次,等少年渐渐习惯且依赖自己后,才能有机会去反叛弑主,将这少年化为自己的书下玩偶。
  
  女人:“你……不怕……”
  
  李追远:“不怕。”
  
  女人:“江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李追远:“正常。”
  
  与其他伙伴们的自信洋溢不同,女人心里虽说对僵尸的出现有期待,但已经不多了。
  
  “选择……选择……选择……”
  
  这个词,自从听到后,就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底。
  
  哪怕是酷刑般的抽取,也比不上这个词所给她带来的震撼。
  
  僵尸的脚步,停了下来。
  
  尸气从其眼耳口鼻中不断溢出,却并未再嚣张的向前,而是向后。
  
  因为,润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被赵毅修补过的皮肤,在昨晚杀赵家守灵卫时都没破裂,这会儿,倒是完全散开。
  
  一条条沟渠,流遍润生全身,虽未动手,可这种实打实的压力,却近乎实质化般的压了过来。
  
  不用动脑,《秦氏观蛟法》开始以极为刻板的方式运转。
  
  润生低头看了一眼,微微皱眉。
  
  他不满意这种蓄势的速度,太慢。
  
  看来,还是得靠打架,才能加速。
  
  右手将黄河铲举起,黑色的铲柄,曾沾染过润生和阴萌共同的血。
  
  对润生而言,打架很简单。
  
  如果你不能第一招就将我击倒无法站起,那最后,输的肯定是你。
  
  尸气聚集于僵尸身前,他的双臂举起,十根黑色的指甲不断延伸而出,是他最为倚重的武器。
  
  伴随着一声原地轰鸣,僵尸冲向了润生。
  
  润生也主动迎了上去。
  
  但僵尸的速度更快,冲势也更凶猛,润生甚至都没来得及将黄河铲挥起来,身体就被僵尸狠狠撞击。
  
  僵尸立在原地,润生身形倒飞出去,但这飞得很低,很快就落地,然后又是连续十几步的后退,以黄河铲拄地,彻底稳住身形。
  
  李追远知道,润生赢定了,对方不仅没能将润生哥击垮,甚至都没能将润生击倒,是字面意义上的击倒……地。
  
  其实,就连李追远本人都无法准确评估润生现在的具体实力。
  
  《秦氏观蛟法》作为龙王秦的本诀,实在是蕴含着太多玄奥。
  
  从润生身上,好像可以理解,当年的秦叔为什么能从那场围杀中活着出来。
  
  这样的对手,历代的秦家龙王,到底能给同时代的人,带来怎样的阴影绝望。
  
  虚弱的女人眼里,多出了些许光彩,人在绝望中,是更愿意相信希望的,现在,她看到了。
  
  僵尸再次冲向润生,润生则再次迎上去。
  
  整片废墟,仿佛都因为他们二人的冲锋而开始颤抖。
  
  这次对撞的结果,依旧是润生落于下风,他手里的黄河铲挡开了对方的右手指甲,却没能拦得住对方左手指甲的撩刮。
  
  只是这次润生没倒飞出去,后退了十几步后,就稳住了身形。
  
  胸前五道爪印,血肉翻开,却并未影响到身上沟壑的流淌。
  
  如果这种雕刻只流于表面,那也太辜负李追远那晚整出的大阵仗了。
  
  伤口上,尸气弥漫,尸毒也正顺着这口子向内部入侵。
  
  白无常开始吟啸,像是在打气。
  
  林书友见对方敢这么跳,干脆结束了两种状态的切换试验,金锏不再留力,对其进行进一步爆锤。
  
  很快,对方身上就传出了些许杂音,这是机关在不断承压,出现了断裂。
  
  道长:“且看你还能嚣张到何时,正道昌盛,邪祟必败!”
  
  谭文彬:“牛鼻子,你的脸皮可真厚,你家正道指望着僵尸匡扶?”
  
  道长:“竖子,休要逞口舌之利!”
  
  谭文彬:“你还是多逞一逞吧,最后再过过瘾。”
  
  润生没有处理身上的伤口,而且这一轮,是他先发动了冲锋。
  
  “砰!”
  
  双方的肩膀,实打实地碰撞到了一起。
  
  僵尸站着没动,润生后退了几步。
  
  按理说,僵尸此时应该乘胜追击,毕竟这次对撞后,彼此距离并未拉长。
  
  但僵尸没这么做,他那绿色的眼眸里,出现了闪烁。
  
  作为当事僵,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一次次对撞后,对手身上所发生的变化。
  
  每一轮后,对方的力量都能变得更强,仿佛一开始,对方是故意留力与自己打,故意自个儿给自个儿造难堪似的。
  
  更可怕的是,你不知道,对方的这种实力提升,天花板究竟在哪里。
  
  “吼!”
  
  这一声吼叫,是润生发出来的。
  
  果然,战斗才是蓄势的最佳捷径,先前无论运转了多少遍功法那都是虚的。
  
  润生再次主动冲了过去,这次在最原始的碰撞完成之后,黄河铲与僵尸的指甲对拼到了一起,一时间,火星四溅。
  
  而后,彼此都各自朝着对方出了一脚,各自踹中对方,双方集体后退三步。
  
  均势。
  
  女人眼里刚刚才燃起的希望,先是熄灭,随即破碎。
  
  熄灭,是因为她看出来了此消彼长,这场对决,几乎没了悬念。
  
  那位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僵尸,他是自己最开始的一位同伴,当时在那处大墓中为了活下来,不得不嫁接进这头僵尸体内续命。
  
  因此,他所能发挥出来的,只有这僵尸强横的体魄,一旦这方面无法占据碾压优势,余下的,就都是他的劣势。
  
  破碎的原因是:
  
  “秦氏……观蛟……法……龙……龙王秦。”
  
  女人看着身前正在不断致自己于死地的少年,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李追远:“看出来了?”
  
  女人:“先祖……曾……死于……秦家……龙王……之手……”
  
  女人家族里没有诞生过龙王,但也曾出现过几代惊才绝艳的人物,可惜,不是谁都能像赵无恙那般,以草莽出身,在龙王门庭手中强势得位的。
  
  在这一浪中,第一次进到赵家时,女人还去过赵家外宅的祠堂,以目光祭拜过被摆在最上方的赵无恙。
  
  只有江湖上拥有底蕴的势力,才清楚龙王门庭的真正含金量,因为他们历史上,都有自家先祖被龙王家走江的镇杀过。
  
  女人看过家族记录,那是那位先祖二次点灯认输后于病榻上所书写。
  
  词句杂乱,形容重复,密密麻麻的书页上写满了字,可归纳下来就一句话:
  
  他怎么还不倒下?
  
  先祖机关算尽,掌天时地利人和,那位秦家走江者已入陷阱,可以说就差那最后的临门一脚。
  
  可那位秦家走江者,硬是靠着一个人的力量,在称得上绝境的境遇里,一步一步翻盘。
  
  打绽了皮肉,打裂了骨骼,打得不成人形,可他依旧能在下一次站起身。
  
  当你的对手一直不倒下时,那倒下的,就必然是你。
  
  平等对决打不过就算了,大好局面还能被对方以一己之力翻盘,自家那位先祖捡回一条命逃了回来,二次点灯后,本可以受救治继续活下去的他,失去了活下去的执念,除了留下这篇混乱的记录后,还留下了一句吩咐:
  
  “当他成龙王时,祭告于我。”
  
  先祖是被打服了,那时的他,就笃定那一代里,只有那位秦家走江者才能成为龙王。
  
  女人没料到,相似的境遇,她也遇到了。
  
  一时间,她竟无法去区分,自己和先祖,到底谁输得更惨。
  
  先祖记录中的那种惨状并未发生,因为自己这里是全方位被压制。
  
  先祖好歹前半场,享受到了胜利在握的快感。
  
  她是全程被按着打。
  
  与机关雷和流云道士对战的那两个,她早就看出来了,他们根本就不是在生死搏杀,更像是在磨练,当一场实战演练。
  
  包括自己团队最大的依靠……
  
  “轰!”
  
  又是两轮冲撞之后,变成了润生站着没动,僵尸倒退了出去。
  
  局面,就这么被硬掰了回来,而且,这还不是结束。
  
  当下一场冲撞中,润生以一记过肩摔,将一头僵尸狠狠砸在地上,砸出一个可怕的凹坑时,就彻底宣告胜负已分,接下来就是垃圾时间。
  
  白无常不叫了。
  
  道长脸上呈现出哭的神情。
  
  女人扬起脖子,嘴巴里无字书卡着,正在汲取她最后的那一点灵魂意识。
  
  “吧唧”一声,女人的左眼球炸开。
  
  外围的风墙出现了变化,开始向内部压缩。
  
  她自己不打算逃命了,也知道逃不了了,但她主动在为自己的伙伴,争取最后的逃脱机会。
  
  你们拜我走江,是我不行,没办法带着你们走上那龙王之位。
  
  一场相聚,换一场好散。
  
  大家,各自逃命去吧。
  
  被压在地上的僵尸、白无常以及道人,察觉到了这一变化,他们没有犹豫,也来不及悲伤,不想辜负头儿的最后好意,那就拼尽一切地挣出一条命来。
  
  然而,还未等他们有所动作,预想中四面风墙围拢制造混乱的场面并未出现,这风墙才刚向内侧移动没多远,就全部退了回去。
  
  地上出现了一道道圆圈,映照在了风墙上,使得原本灰色杂乱的墙面,被染上了一片又一片清脆绿色,如同精美的影壁。
  
  它们变得更稳固,也更不近人情,更是让女人团队的所有人,感到陌生。
  
  自家头儿一开始布置的大阵法,易主了。
  
  李追远很平静地开口道:“没机会了。”
  
  女人只剩下的一颗眸子里,露出了凄惨。
  
  就算不提先前自己布置的阵法还没用完,就是站在这儿这么久了,少年总不可能就一直看着《邪书》抽魂,自己别的什么都不干。
  
  给了他这么长时间,且阵法掌控者还被自己镇压着,要是再拿不到这阵法控制权,他答应,地府的鬼门都不答应。
  
  “可以……求……求饶……么?”
  
  “是你要杀我的。”
  
  “呵……呵呵……呵呵呵……”
  
  “我不喜欢,给自己留后患。”
  
  “我……懂……这就是……走江……”
  
  “你有资格,成为我的后患。”
  
  “谢……谢谢……”
  
  她不是什么好人,从她想要顺手杀掉那个“孩子”时,就不能归于传统好人之列。
  
  但她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对手,她是,她的团队也是。
  
  江水这次,真的是给九江赵下了猛料。
  
  落后于平均节奏,最后完成替换的团队,就已经是这种素质了,那些早就替换好蛰伏下来的团队,又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水平?
  
  现在,除了赵家深藏的肮脏隐秘,李追远心里还多了些,对这一浪中其它团队的兴趣。
  
  不出意外,接下来肯定能碰到一个与自己这边旗鼓相当的团队……甚至是个人。
  
  “如果……我不莽撞……选择……团战……是否还……还有机会……”
  
  问这句话时,女人独眼里有愧疚。
  
  李追远:“那样的话,你更没机会。”
  
  女人彻底放下了。
  
  片刻的沉寂后,她的声音忽然变得高亢尖锐:
  
  “输了、败了,诸位,死个体面吧!”
  
  李追远:“给他们个体面。”
  
  当林书友开始认真后,白无常的境遇就越来越差了,尤其是当他看不见赢和逃生的希望后,连身上的机关,仿佛也唯心的开始加速碎裂。
  
  各自的头儿,都下达了命令。
  
  预示着这场对决,当步入收尾。
  
  白无常拉开距离,残破的机关身躯再度展开,没有再继续苟延残喘的必要了,接下来要求的,是个体面死法。
  
  “机关雷第十六代传人,雷不缺,请阁下尊讳!”
  
  林书友拿出一根符针,对着自己胸口刺下,刹那间,他的气息迅猛提升。
  
  现在的他,只是一根符针的话,只会事后短暂脱力,不至于有其它影响。
  
  紧接着,林书友双锏先是横举,随后交叉于胸前,沉声道:
  
  “龙王门庭座下第一护法真君——白鹤童子!”
  
  林书友没念出自己的名字。
  
  他感念于童子主动成为自己的鬼将,所以把这份头衔,给了童子。
  
  即使,阿友其实也是非常渴望出这种风头,这种场面也很符合他做梦中模拟无数遍的场景。
  
  雷不缺压低身形,向林书友疾驰而来。
  
  他的速度,比一开始要慢太多,而林书友现在,状态更上一层楼。
  
  因此,林书友得以轻松避开他的同时,先将一把锏刺入其残破的机关中,将其钉在地上,而后第二把锏举起。
  
  在砸落下来时,雷不缺将机关完全敞开,显露出他那残破至极的身躯。
  
  如果继续保护自己扛砸的话,林书友起码还得再砸个七八下,现在,他的意思很明显,他想要一击之下死得彻底,不再留残缺剩余在这人间。
  
  林书友满足了他这一要求,一锏落下,其躯体炸裂成血雾,崩得干干净净。
  
  将锏拔出,林书友舒了口气,内心有失落,也有一股豪迈。
  
  然后,他马上扭头看向彬哥那里。
  
  现在去帮忙,肯定不礼貌。
  
  但阿友挺关心彬哥的安全。
  
  只是,看了后发现,彬哥那里的画风……有些奇怪。
  
  那道人明显心态有点崩了,一半是他确实耗不过谭文彬,拳怕少壮,偏偏他修的还是个道家剑客。
  
  当然,耗不耗得过这会儿已经没意义了,大局已败,但他是真的怕死。
  
  道长:“我是真不想死,能给我再额外求求情么?”
  
  谭文彬:“别人以前跟你求情时,你留过手么?”
  
  道长:“当然没有。”
  
  谭文彬:“喏。”
  
  道长:“就不能再商量商量?”
  
  谭文彬:“你要是有什么遗愿,信得过我的话,可以跟我说,比如徒弟或者私生子什么的。”
  
  道长:“这么狠,你还要斩草除根?”
  
  谭文彬:“那没得聊了。”
  
  道长:“我有个仇人。”
  
  谭文彬:“这个好。”
  
  道长:“西鸾山问清观观主,与我有弑师之仇,师父死后,我才叛出道观,本想着靠走江历练,积攒够实力后再亲自回去报仇,现在看来,没机会了。”
  
  “行,我记住了,那么,价钱呢?”
  
  “价钱?”
  
  “不收你好处,你信我会为你报仇么?”
  
  “问清剑谱?”
  
  “我不练剑。”
  
  “问清心法?”
  
  “我不缺心法。”
  
  “养生秘笈?”
  
  “家里有的是。”
  
  双方一边在讨价还价,一边还没停止打架。
  
  谭文彬身上又被划了两个口子,后背还被刺了个小窟窿,道长肋骨被打断了两根,眼耳口鼻全都在汩汩流血。
  
  “刚那个都报出来龙王门庭了,我哪里可能有东西能打动你?”
  
  “其实我们没你想象中条件那么好,主要是你没拿得出手的东西。”
  
  “罢了,让我歇一口,求个体面,别再跟上来打岔了!”
  
  “好。”
  
  这一次,道长后退时,谭文彬没跟上来。
  
  道袍残破,浑身是血的道长,将断裂的桃木剑竖于身前:
  
  “问清观‘流’字辈叛徒申流云,请阁下尊讳!”
  
  “龙王门庭座下船头吆喝——谭文彬!”
  
  下一刻,道长身上隐隐有光火流转,身后的视线也出现了扭曲,而后,他手中的桃木剑竟燃起了白色火焰。
  
  林书友见状,以为对方要拼命,刚要上前打算阻拦时,心里传来李追远的声音:
  
  “别动。”
  
  林书友马上停下身形。
  
  谭文彬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喊道:“你……”
  
  一剑刺出。
  
  别人都是打到最后,越来越弱,可道长这一剑,却快得惊人,如瀑布倾下,一泄如注。
  
  谭文彬尽最大可能闪避,然而,依旧被这一剑抵住了身体一个位置。
  
  正当谭文彬以为自己身上又要被留下一个窟窿时,一股暖流,涌了进去。
  
  而谭文彬的拳头,则砸中了道长的胸膛。
  
  道长身形飞出,重重地砸在了身后墙壁上,缓缓落下,在墙上留下一滩血渍。
  
  谭文彬:“你这是什么意思?”
  
  流云道长:“你以前应该是不走正道,蓄养了太久阴灵,导致体质亏虚,贫道那一剑燃烧本源,刺中你肾穴,为你补了一记肾气,祝你日后,早生贵子。”
  
  谭文彬:“这怎么好意思,看来,这仇以后不帮你报都不行了。”
  
  道长脸上露出笑意,可算是找到能打动对方的东西。
  
  谭文彬走到道长面前,伸手想要拂下他的眼皮时问道:
  
  “你真没徒弟和私生子?敢不敢赌一把,我不斩草除根?”
  
  道长就这么看着他,目不转睛。
  
  显然,他有,但不告诉。
  
  “行了行了,我帮你杀了那个观主报仇,你安心去吧。”
  
  道长的眼皮落了下来,生机全无。
  
  谭文彬低下头,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
  
  那边,林书友觉得自己也需要一根事后烟。
  
  “彬哥,彬哥,来一根,来一根……”
  
  谭文彬瞥了他一眼,说道:
  
  “不是当哥哥的不给你,是怕给了你后,被三只眼闻到烟味了又要啰嗦。”
  
  “咚!咚!咚!”
  
  润生已完全压制了僵尸,坐在僵尸身上,不断用黄河铲削,用拳头砸。
  
  僵尸身上的尸气已经大量溢散,身体竟也渐渐软化下去。
  
  而润生身上,也有很多伤口,大量尸毒已经深度侵入,但润生并不当一回事,反而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身下的僵尸,眼睛里流露出解脱在即的期待。
  
  输了。
  
  以后,再也不用每日苦苦煎熬,每次走江只为了那一浪后的片刻安歇。
  
  自己从孤儿院里跑出来,遇到了头儿,头儿带自己过正常人的日子,教导自己进入玄门,可惜自己笨,学不会头儿的阵法,简单术法也就只学会了几种。
  
  可头儿点灯后,还是让自己拜她,带着自己一起走江。
  
  头儿说,走江分润功德后,自己就能变得越来越聪明。
  
  可惜,他就是不聪明,那一浪中他几乎身死,是头儿救了自己,虽然他活过来了,却变成了一头僵尸。
  
  他很痛苦,他一直渴望解脱,可他舍不得头儿,在他眼里,头儿就是姐姐,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现在,终于可以有个合理的方式,将一切结束了。
  
  “孤儿……邱浪……求问阁下尊讳!”
  
  润生停顿了片刻,开口回答道:
  
  “孤儿,润生。”
  
  僵尸眼里出现了一抹柔和:
  
  “帮……帮我清理干净……不做……再也不做僵尸了。”
  
  润生点点头,等对方彻底死去,尸体也完全软化后,他张开嘴,对着其脖颈,咬了下去。
  
  清理干净,
  
  吃进肚子里,最干净!
  
  无字书第一页的大锅里,女人的形象几乎已经完成。
  
  这意味着,女人即将彻底离开身躯,步入消亡。
  
  “张掖邱家……邱怀玉……请尊下名讳。”
  
  “龙王门庭传人,李追远。”
  
  “姓……李?”
  
  “嗯。”
  
  “怪……怪不得……”
  
  女人先前,还在思虑,等死后到下面,该怎么向自己那位先祖解释:
  
  这秦家走江者现在不单打独斗一个人走江了,拉起了团队,而且也不会被人那么容易算计了,反而更擅长算计别人。
  
  “你阵法中……有风水……风水之局……那是……如何做到的……”
  
  前者问的是身份,这次,是她以阵法师的名义,求教。
  
  “《柳氏望气诀》。”
  
  本该要消散的女人,因为这个回答,硬生生地又挺了一口气。
  
  无字书第一页的《邪书》都打算盖锅盖了,发现居然还没进完。
  
  “柳氏……望气诀?”
  
  “嗯,我也是龙王柳传承者。”
  
  刹那间,邱怀玉只觉得今日的一切不甘、疑惑、愤怒、释然,种种无数情绪,都得到了升华。
  
  死亡,也是看意义的。
  
  毕竟是两家龙王传承的走江者,杀的我!
  
  她觉得,自己死得比先祖更值,也更体面。
  
  “玉门关北……黑虎丘……血海……祭祀……瓷……”
  
  这本是上面求问后的回报,女人将血海瓷的发现地,告诉了李追远。
  
  李追远点了点头。
  
  女人灵魂被彻底抽走,她死了。
  
  女人的躯体,无力地垂落,像是一摊被衣服包裹着的碎瓷片。
  
  李追远将无字书捡起,翻到第一页,《邪书》正围绕着那口锅,载歌载舞。
  
  当《邪书》化作的形象,跳到那口锅的右侧时,李追远快速将这半张纸折迭,同时掐印,打上封印,让《邪书》虽然与这口锅同处于一张书页上,却永远无法再够着。
  
  《邪书》:“……”
  
  做完这些后,李追远将书收好,站起身,环视四周后,开口道:
  
  “打扫现场。”
  
  ……
  
  赵毅离开了赵宅后,先画好了赵家山里老宅外的阵法准备图,交给梁家姐妹后,让她们现在就去山里。
  
  并叮嘱她们,一旦发生意外,被里面的人发现了,可自曝新媳妇的身份以保命。
  
  做完这些后,赵毅拿出大哥大,尝试拨通一下姓李的那边的电话,拨打时,他其实没抱能被接通的希望。
  
  这时候,姓李的应该不方便接电话,在忙着做布置,亦或者是刚开场,电话受阵法影响无法打通。
  
  然而,电话那头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是我。”
  
  “姓李的,我这边已经忙活好了,你那边钓场选好了么,什么时候开始钓……”
  
  “已经收网了。”
  
  “……我立刻赶过去,应该能赶得及帮你们的忙,嗯?你再说一遍?”
  
  “结束了。”
  
  赵毅咽了口唾沫,把大哥大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起身,深吸一口气,蓄力。
  
  李追远挂断了电话。
  
  赵毅近乎咆哮道:
  
  “姓李的,你他妈到底是不是人啊!”
  
  ———
  
  月初说过,不写出2w字的章节,不求月票的,其实每天都一直在努力想要爆发,但在更新1w字的基础上想要再多写,比较困难,今天好歹终于写成了。
  
  1w9字,没到2w,因为以前试过,发现起点一章最多2w字,不可能做到剧情点卡到正好2w字上,这章就当2w字大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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