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看看这天下未平,谁之过也?
第374章 看看这天下未平,谁之过也? (第2/2页)是躲着不见呢?还是见一见呢?
犹豫一二,苏武大手一挥:“若是有个叫陈东的,就让他进来,其余人等,在外等候!”
陈东,年轻之刚正刚烈之辈也!其实挺麻烦的……
自有军汉到门外去喊:“有没有一个叫做陈东的?大王说了,陈东可以见一见,其他人等候着。”
果然陈东就在,举手一语:“我是陈东,我是陈东!”
“随我来!”军汉大手一招。
陈东脚步也去,还转头来:“诸位兄台稍待就是,我自与燕王据理力争!”
门口一众太学生,至少十七八个,都与陈东拱手:“拜托陈兄了!”
陈东脚步铿锵,随着往里而去,入得衙堂,当面自也真见到了苏武,两人其实认识。
陈东上前一礼:“拜见燕王殿下!”
“坐那里,有什么话,只管说!”苏武抬抬手。
陈东不坐,只管站直,开口了:“圣人有言……”
苏武直接打断:“不必从头说起,就说你为何而来!”
陈东倒是愣了愣,自也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且问燕王,此番率军入京,意欲何为?是不忠不义乎?”
吴用在旁,自就要发作了,脚步往前就去。
苏武抬手一拦:“无妨,问得极好,这般,如今教你陈东为我谋,你来谋,就说眼前之局,我该如何?说得好,说得在理,我就照你说的做!”
苏武心中很了解这种热血青年,这些青年夸夸其谈的本事是有的,乃至舍生取义的本事也有。
但这一类人,很多人,他们能提出问题,提出一百个问题一万个问题,但他们却提不出解决的办法,或者说提出来的解决之法大多幼稚非常。
对付这种人,就得与他们下一盘棋。
但苏武万万不是看不起陈东,因为苏武知道,每个年轻人,都会慢慢成长成熟,但凡有舍生取义之勇,就足以让人敬佩有加,若是成熟成长之后,依旧勇气不减,那就是家国栋梁之才。
陈东自还在问:“燕王所言当真?”
苏武点头:“今日在枢密院与你论道,那自军中无戏言,我也知头前你还为我说过公正之言,自也对诸般之事清楚非常,你来谋划……”
陈东立马点头:“好,第一步,自是当退兵去,诸部各自归乡,只待朝廷与天子定夺,如此,才是忠义典范!”
苏武点头:“好说,明日我就退兵,然后部将军汉皆来问我,为何要退?是不是他们都成了逆贼?是不是都要死无葬身之地?我如何答?”
陈东闻言一愣,只道一语:“燕王乃六军主帅,军中令行禁止,自是燕王之令,岂能不从?”
“是啊,数万精锐,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精锐,莫不我让他们跪地等死,他们皆听我的?他们是人,是与你一样的人!”
苏武说得认真。
陈东脑袋里自也想得许多,立马又道:“当行教化,让我等太学生到军中去与他们说项,好生说项……”
“昔日怎的不去?京畿周边,二三十万军,你昔日怎的不去?怎么就觉得此时此刻去了,他们就听你的……”苏武问道。
陈东此时,心中莫名也有惭愧,却道:“燕王如何觉得他们不会听我的?”
苏武笑着一语:“那好,你现在就去,给你一个文书,随便哪一部,你都可以去,且看你与军将军汉们如何说项,说项得通,你再来见我,如何?”
陈东猛然头一点:“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苏武点着头,还与吴用去说:“给他一个令牌加文书,城内城外,诸般军营,明日之前,他都去得!”
吴用撇着嘴,自去干活。
陈东自是拿了东西,兴匆匆就去,他心中也还笃定,有理走遍天下。
也是苏武不与他计较,却是吴用在计较,便在苏武身边问:“这等年轻士子,大王何必多费口舌……”
苏武答道:“于公,他读书经年,身有正气,望他往后真能成家国栋梁,而不是凄惨而死。于私,他昔日帮衬过我,近来也为我出过公正之言,人情之上,不可冷待。”
吴用便也不纠结,却道:“他莫不是真要到军中去与军汉说什么圣人之道忠孝礼义?”
“陈东,本也是没落寒门之家,当能懂一些人间疾苦,便也当知晓,天下,不全是读书人的天下……”
苏武一语去,在动笔,自也是军令,明日开拔往荆湖,第一站,就是襄阳。
天子所能倚仗,其实就是西北与汉中,汉水很重要,襄阳若克,西北与汉中就被隔绝了,这倒是其次。
控制汉水要道,汉水而下,粮草也好,行军也罢,自就是沿江去走,荆湖门户也就洞开了。
天子在下游,往哪去都没用,除非往深山老林里去。
这也就是历史上蒙古灭南宋的战略,当然也是先前朝代用了无数次的战略。
且东京去襄阳,很近,八百里而已,路也好走,一片通途。
也还有许多秘信要发,先发的不是京东与燕云,而是两浙江南之王荀,身为两浙兵马都总管的王禀之子王荀,此时定然也接到了天子聚兵的诏书。
苏武书信所言,就是让他不要急着赶到,慢慢走就是,也把东京城里的事与王荀说一说。
再想西北,苏武也就不去信了,种家老相公那一日把家族子弟从苏武军中抽调之后,苏武便也心知肚明,老相公要名节,给他就是。
但若是老相公要死节呢?苏武必是不给的……
再去信燕云,已然连续好几封了,还是要去,动员兵丁人手,防备女真。也往京东去信,动员粮草物资,还有就是要与燕云时时通畅消息,若是女真犯边,随时要支援燕云。
这些事这些话,要把许多人锁住,比如宗泽,比如张叔夜,也是要把今日枢密院之议告诉他们,先把他们的心思安住,然后给无数的事去做。
燕云之事,女真趁乱犯边,这就是天大的事,宗泽等人,自会忧心。
王禀也要速速回大同去,把大同城池守好。
枢密院里还有许多事,比如安置后面还要陆续从大同那边回来的禁军,甚至这些人路上的口粮,枢密院也要操心……
苏武不操心,那就真没人操心了,这大宋只怕真要乱成一锅粥,总不能让那些京畿的禁军半路成了盗匪……
这国家,哪哪都不顺畅,真是一塌糊涂。
苏武也明白自己许真是个接盘侠,真接盘了,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这个国家哪哪都弄顺畅了……
这真是一个巨大的工程,让苏武便是想一想,都有些望而却步……
夜半三更,苏武还在忙,倒是那陈东回来了,通传一番,陈东步入苏武的班房。
陈东在拜见,苏武抬头去看,油灯不暗,看得那陈东脸上,竟有紫红肿胀。
苏武倒是不笑,只是叹息一语:“坐吧……”
陈东这回真坐了,他心中许有无数的疑问,想要找个人指教指点,太学里的老师指点不了,只有一人可以指点,就是当面的燕王。
陈东发问:“殿下,何以这些……唉……当真是不通道理,鸡同鸭讲,难以成言!”
“是他们不通你的道理?还是你不通他们的道理?”苏武问着。
“殿下,自是他们不懂我的道理,他们的道理就是没有道理……”陈东并不气馁,只是生气。
“我也说一句圣人,圣人言,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他们并不怕被人恐吓,自更不怕死,他们只怕不能好好活。圣人也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读来,国是什么?天下是什么?自就是他们,但尔辈高高在上,你要去教化他们,这倒也没错,但教化之功,是长久之计,昔日你不去,今日你去了,如何教化得好?就好比你读了十几年书,他们没得读,你竟是要求他们懂你的道理,而不是你去懂他们的道理,岂不可笑?”
苏武一直不抬头,想到哪里说哪里,也没怎么组织语言,就好比朋友闲聊。
陈东闻言,自是皱眉不止,又听苏武说:“你不是那高门大族之公子,你是没落之寒门,当是见过人间疾苦,这天下,平了吗?若是这天下不平,谁人之过也?是穷苦辈之过也?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之过也?你心中想怪他们,他们岂能不怪你?是你们口口声声说要平天下,穷困潦倒之人却越来越多,何人之过也?”
陈东沉默无言在旁,面色复杂非常……
苏武还有一语:“明日,你也随军去荆湖,且再看看这天下未平,谁之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