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2章 先天
第892章 先天 (第1/2页)长安城的秋意总带着几分肃杀,大明宫的琉璃瓦在稀薄的日光下泛着冷光。
李旦坐在紫宸殿的龙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雕刻的龙纹,那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竟比当年被武则天幽禁于别殿时更甚。
阶下的朝会早已散去,可殿内的寂静却比百官的山呼海啸更令人窒息——方才争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清晰地刻在他脑海里,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仅存的帝王尊严。
“陛下,太子监国以来,政令通达,民心所向……”
是太子李隆基的心腹,御史中丞崔日用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锐气。
“陛下,公主辅政多年,于国有功,如今边境未宁,朝堂当以稳为上……”
这是太平公主的党羽,刑部尚书窦怀贞的回应,语气里的谄媚几乎要溢出来。
李旦闭了闭眼,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又是这样,永远是这样。
他的朝堂,早已成了太子与公主角力的戏台,而他这个天子,不过是个必须坐在台下的观众,连喝一声彩的资格都没有。
那些跪在丹墀下的臣子,或昂首挺胸望向东宫的方向,或垂首敛目等待公主的示意,竟没有一个人真正看他一眼。
“陛下,该传膳了。”
内侍省总管低声提醒,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李旦摆了摆手,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拟诏吧。”
总管一愣,随即脸色煞白地跪了下去:“陛下!万万不可啊!祖宗社稷……”
“拟诏。”李旦重复道,语气平静得可怕,“朕,传位于皇太子李隆基,自为太上皇,居百福殿。”
总管叩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李旦却已经站起身,一步步走下丹陛。
龙袍的下摆扫过冰冷的金砖,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为他这短暂而屈辱的帝王生涯奏响终章。
他想起当年从武则天手中接过这残破的江山时,也曾有过片刻的雄心,可如今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太平是他的亲妹妹,隆基是他的亲儿子,可这对姑侄之间的刀光剑影,却比当年韦庶人与安乐公主的毒酒更让他胆寒。
他这个皇帝,当得太累了,累到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三日后,传位大典在太极殿举行。
李隆基身着赭黄冕服,一步步走上台阶,从李旦手中接过那枚沉甸甸的玉玺。
阳光透过殿门的朱漆格子,在他年轻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双眼睛里藏着压抑不住的锋芒,却又在触碰到李旦目光的瞬间,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儿臣,谢父皇。”李隆基的声音朗朗,回荡在殿内。
李旦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背,什么也没说。有些话,不必说,也不能说。
他看着李隆基转身,接受百官的朝拜,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里,他仿佛听见了自己心底的叹息。
这孩子,终究还是坐上了这个位置,可前路,恐怕比他更难走。
大典结束后,李隆基回到东宫,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一个身着青布道袍的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脸上布满沟壑,却坐得笔直,浑浊的眼睛里偶尔闪过一丝精光。
“先生,今日之事,多亏了您。”李隆基亲手为老者斟上一杯热茶,语气里带着敬重。
齐先生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殿下——哦不,如今该称陛下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老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倒是陛下,今日殿上的隐忍,实属难得。”
李隆基的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敲击着,眉头微蹙:“先生,您可知,昨日禁军统领密见了我?”
齐先生抬眼看他。
“兵符。”李隆基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武皇帝当年交托给先生的兵符。”
“只要先生拿出兵符,调羽林军入宫,太平公主那些党羽,不过是土鸡瓦狗!”
他说着,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这些日子,太平公主的势力在朝堂上日益膨胀,七个宰相里,五个是她的人,连禁军将领都有大半听她号令。
每次上朝,那些或明或暗的挑衅,那些若有若无的轻蔑,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忍了太久了,久到快要忘记自己腰间的佩剑是用来出鞘的,不是用来装饰的。
齐先生却摇了摇头,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陛下,兵符能调动的是军队,却调不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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