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 起死回生
第六百六十一章 起死回生 (第2/2页)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蛮横地、彻底地……抹为飞灰!!!
这还不是最可怖的……
等待她们的,并非失势赋闲的安宁,而是……
一条条几乎注定通往悲惨结局的……绝路!
冰冷而绝望的路径清晰可辨:
最惨烈者……殉葬!
家世低微、宫中毫无根基、人微言轻且无皇子皇女傍身者,几乎便是板上钉钉的牺牲品。
她们存在的价值,只是成为冰冷的“物件”,被强迫追随帝棺一同沉入阴冷的地宫深处,在无尽的黑暗与窒息中化作枯骨!
稍“幸运”一些的……守陵或出家!
纵使容颜尚在花期,也只能被发配至远离京畿、阴风刺骨的皇陵禁地,守着冰冷的石阶墓阙,终身为一个已死的男人清扫墓园!
抑或是被投入某个偏僻冷清的古寺庵堂,削去青丝,披上粗糙的缁衣,在青灯古佛旁慢慢熬干所有的生机与血色!
每值京畿寒冬,总有几位守陵的娘娘僵毙于无人知晓的破旧偏房内;而那重重殿宇佛堂之后,也曾不止一次有出家为尼的嫔妃不堪受欺凌而自尽的。
再幸运一些……出宫或随子。
娘家权势煊赫,自身也曾得新皇几分尊重的,也许能在新朝落定后获一封恩旨,被遣送出宫外,余生虽已残破,至少能过属于自己的日子。
若幸而诞下皇子的,那么便能前往儿子封地王府,安稳度日。
至于权势滔天、身居高位者……自然可被尊为“太妃”,在这深宫牢笼的金碧辉煌深处,继续养老。
可这浩瀚深宫,“后宫佳丽三千人”,其中又有多少人能有那煊赫的家世和膝下的皇子呢?
微末的采女、才人、宝林、御女……
她们是这后宫佳丽的最庞大的基数!
她们绝大多数的结局,都不可避免地走向悲惨。
因此……
此刻回荡在这后宫之中的哭声,才是这世间最为纯粹、最为绝望的哀鸣!
那是为自己行将就木、或被生生夺去的前程而悲泣!
是为那肉眼可见、无法抗拒的凄惨命途而恸哭!
储秀宫。
宫中分正殿和配殿。
主位娘娘住正殿,低级嫔妃则住配殿。
如今居住在配殿的,便是许昭容。
后宫之中哭声四起,自然不缺许昭容一人的哭声。
储秀宫的鎏金铜灯已添了三次灯油,昏黄的光透过薄纱灯罩,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暗影,像极了许昭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雕花窗棂外,是沉沉的夜色,唯有远处灵堂方向传来隐约的丧钟,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她的胸口。
许昭容独坐铜镜前,指尖划过镜沿,仿佛还能触到皇帝曾经的温度。
那年她刚入宫,不过是个小小的才人,在御花园的桃花树下,为皇帝弹了一曲《霓裳》,皇帝便笑着将她揽入怀中,说:“朕的阿沅,是这宫里最懂朕的人”。
后来她晋为昭容,皇帝特许她在寝宫摆放她最爱的海棠花,逢她头次生辰,还亲手为她画一幅肖像,痴迷与她的美貌……
可帝王最是多情,也最是无情。
很快,皇帝便对她腻了,也有了新欢,从此之后再未踏足过她的房间。
她也失落过,怨怼过……最终也只得学会……沉默地遗忘……
她乃是民间女子出身,性情温和,不喜争斗。
她这种脾气和出身,也注定了她在后宫之中没有什么地位。
皇帝也很快遗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妃子存在。
她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本想着守着这方小小的天地,无人打扰,便能清净度日直至白头。
何曾想?
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竟如此突兀地……
驾崩了!
这猝不及防的灭顶之灾,硬生生将她这早已被遗忘之人重新翻了出来,砸在了绞肉机般冷酷命运的齿轮之间!
连她喘息、自哀自怨的权利都将被无情碾碎!
“娘娘……娘娘……不好了!”
“出……出……大事了!”
一声凄厉到变调、带着灭顶绝望的哭嚎猛地刺破殿内压抑的寂静!
许昭容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
心在腔子里疯狂下坠……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冰冷彻骨,仿佛吸进去的不是空气而是无数碎裂的冰棱,刺得五脏六腑都疼痛麻木。
她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住颤抖的身躯,强迫自己缓缓站起。
门被她拉开……
外面,跪了几人。
皆是平日里服侍她的贴身宫女和内监。
为首一个机灵的小太监,此刻也早已抛下了平日的伶俐,浑身筛糠般抖如落叶,涕泪糊了满脸,声音嘶哑破碎:
“娘娘……刚……刚……”
“内务府……黄副总管那边漏出风声了……殉葬的名册……初拟竟……竟要……”
他嘴唇剧烈地哆嗦,声音陡然拔高,尖得刺耳:
“足足……足足要六十位娘娘陪驾啊!”
六十!!!
竟要这么多人陪葬?!
那自己岂不是……
许昭容脑中瞬间一片空白,眼前金星爆涌!
双腿一软,若非及时伸手死死抓住了冰凉的门框,几乎要瘫倒在地!
门框尖锐的棱角嵌入手心,疼痛带来了刹那的清醒,却也让她感受更加清晰——绝望!
那小太监还在哭嚎,每一个字都是凌迟的刀:
“而且……而且首要挑选……未为龙裔诞育子嗣的……主子们啊!”
这最后一句话,彻底斩断了许昭容心中最后一点侥幸的微光!
六十!
无子!
若是按照这个条件来挑选殉葬嫔妃,那名单上,必然会有她许婉沅三个字!
铁画银钩!避无可避!
她深吸一口气。
原以为自己不争不斗,在这后宫之中便能安度晚年,可谁知……终究还是要面临最黑暗的结局。
“娘娘!!”
跪在地下的宫女太监们哭得更大声了,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全身。
就在这片绝望的哭声里,一个略显稚气却带着强撑出来的决绝声音响起:
“娘娘!娘娘您别怕!也别慌!”
许昭容涣散的视线循声望去,是自己贴身的小宫女——苏莲。
这孩子脸蛋也吓白了,眼泪珠子断线般滚落,可那双眼睛里却意外地燃着两簇小小的、义无反顾的火苗:
“我有我有两个哥哥!他们……他们可厉害了!是真的!”
她攥紧了小小的拳头,似乎这样就能汲取无畏的力量:
“明天!天一亮我去找他们!我一定能找到他们!他们一定有办法的!一定!”
仿佛这已是溺水之人抓着的唯一一根稻草!
许昭容的心像是被滚烫的针猛地刺了一下,泛起一股酸楚又带点暖意的疼。
这个名叫苏莲的小宫女傻乎乎的,说话总是不着边际。
据说她以前的主子都特别讨厌她,觉得她不仅帮不上忙,还容易招惹麻烦。
但许昭容很喜欢她,因为她心思单纯,人又善良。
这种品质在这充满尔虞我诈的后宫之中,显得尤为珍贵。
这孩子……确实傻啊。
她两个“厉害”的哥哥?
一个小宫女能有什么厉害哥哥?
即便真有,可在这泼天的皇权碾压之下,又能有何作为?
她疲惫而哀伤地微微摇头,嘴角牵起一丝凄凉至极的苦笑。
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方素白干净的帕子,弯下腰,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已然认命般的平静,替苏莲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和汗渍。
她目光缓缓扫过匍匐在地、满面涕泪的忠仆们。
这份不离不弃,竟成了这片冰冷地狱里最后的、微弱的一丝暖意与慰藉。
她从宽大的袖袋里摸索着,取出一枚小小的钥匙,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在交代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家务事,却字字滴血:
“我若真去了……”
“梳妆台那红木匣子里……是我攒下的一点梯己。还有几件先帝在时赏的首饰……”
她顿了顿,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微弱的柔和:
“你们拿去分了吧。”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看向夜空,仿佛穿透宫墙眺望远方:
“若是以后你们之中谁出宫去了,若是有机会经过我的故乡……别忘了替我去看望一下我的家人……”
“替我去看看永清镇柳条巷子口……那两棵老槐树还在不在……看看我爹娘……看他们还好不好……”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声音哽咽在喉间,化作一声压抑的哀鸣。
“娘娘——!”
宫女太监们闻此言,再也控制不住,哭声陡然拔高,汇成一片绝望的悲恸浪潮。
他们并非只为这即将飘零无依的未来而泣。
更是真心痛惜这位性情温和、从不拿捏苛待下人、甚至偶尔会偷开小厨房给他们添碗热汤的主子!
若娘娘去了……
等待他们的,只是被重新发配至某个可能暴戾凶狠、动辄打骂的新主子宫中……
或许下一个寒冬僵毙在杂役房的,就是他们自己!
“都……都起来吧。”
“这地上冷。”
许昭容强撑着直起身,深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向梳妆台,拉开抽屉,拿出那枚小巧的红木钥匙。
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嘭——!!!”
一声突如其来的、极其粗暴野蛮的巨响!
瞬间撕裂了配殿内弥散的死寂哀伤!
沉重的配殿橡木大门,竟被一股沛然巨力从门外悍然踹开!
门栓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重重倒飞在地!
巨大的声响惊得所有人魂飞魄散!
许昭容猛然回身!
只见一片凄冷月光和远处宫灯摇曳的光影混杂扭曲的阴影里,一群浑身散发着浓烈酒气的陌生男人……出现在了门口!
这群人并非宦官或侍卫!
这让所有人都大感意外,后宫之中正值夜晚,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男人进入?
这群醉汉当先一人尤为扎眼!
月白锦袍一尘不染,羊脂玉冠束着精心打理的发髻。
面容颇为英俊,轮廓分明,只是眉眼间那挥之不去的骄矜傲慢,如同刻在他骨子里的劣印。
他显然已有了八九分醉意,但偏偏那双狭长的眼睛却像钩子一样,射出带着十足戏谑与邪性的光,精准地钉在了被惊得连退几步、面无人色的许昭容身上!
只见这年轻男子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淫邪笑容,眼神贪婪地缓缓扫过许昭容因惊惧而微微颤动的身姿:
“啧啧啧……都说后宫里那些大臣、将军家里的闺女,不过是些权势勾当的添头,容貌嘛……粗鄙也就罢了!”
“可那些从民间千挑万选招进来的、能把皇上都迷住的女人……”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声音黏腻得令人作呕:
“那才真正是……天姿国色呢!”
那淫邪的目光牢牢锁定了许昭容煞白的脸:
“久闻许昭容盛名,今日闯宫一见……”
他喉头似乎滚动了一下,眼中的贪婪赤裸得如同饿狼!
“果然是绝代尤物!名不虚传呐!哈哈哈……!”
他身边的七八个狐朋狗友也纷纷跟着肆无忌惮地哄笑起来!
那猖狂的笑声在这沉痛悲哀的主殿内炸响,无比刺耳!
带着浓浓的侮辱!
“放肆!”
一名年轻气盛的贴身小太监,猛地冲上前两步,指着那群人,声音因恐惧而尖厉:
“尔……尔等何人?!后宫重地……岂容……岂容尔等擅闯?”
“此乃许昭容娘娘寝宫!惊扰娘娘玉体,你们……”
他的呵斥没能说完。
领头年轻男子身边的一名壮硕悍卒,猛地踏前一步!
那双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恶风,“呼”地扇了过去!
动作快得只能捕捉到一道残影!
“啪嚓——!!!!”
一声叫人牙酸的骨肉撞击闷响!
那可怜的小太监甚至连声音都没能发出,整个人就像断了线的破麻袋,被这一巴掌扇得倒飞起来!
“咚”的一声巨响!
小太监狠狠撞在身后冰冷的墙壁上,瘫软滑落在地。
他挣扎了两下便不再动弹,口中喷出的鲜血混杂着断裂的牙齿,瞬间染红了青砖地面!
一片死一般的死寂!
那壮汉甩了甩手,朝地上的“麻袋”啐了一口浓痰,对着已经吓傻了的所有人,目露凶光,发出野兽般的怒吼:
“不长眼的狗东西!”
“在太子殿下面前,也敢狗叫?!”
他上前一步,凶戾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筛糠般发抖的宫女太监。
那气势,仿佛下一瞬就要撕碎眼前的一切!
“不过是一群狗奴才,老子看谁敢再叫?!”
他环视呆若木鸡的众人。
“再乱叫一声,老子把这狗屁配殿里的一个个……”
“统统……拖!出!去!”
“剥皮!拆骨!抽筋!点天灯!!!”
他的咆哮充满了嗜血和变态的意味!
每一个字都带着浓得化不开的……
血腥杀气!
满殿死寂!
只有他最后一个字的恐怖颤音在冰冷的墙壁间回荡震荡!
然后……
所有人的呼吸……
都停滞了!
所有人的目光……
都染上了极致惊惧的死灰色!
“太……太……太……”
“太子殿下??!!”
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气,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胆小的几乎要窒息昏厥过去!
那人……
那月白锦袍的年轻男子……
难道……
就是这几日搅动京畿风云的淮阳王世子、亦是极可能是未来的……
储君太子!
赵弘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