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七章 谁都不看好,偏偏他们还不争气
第九百二十七章 谁都不看好,偏偏他们还不争气 (第1/2页)“下章到都察院,让徐成楚这个素衣御史办宝钞局这个案子,陈末要仔细配合。”朱翊钧又下了一道圣旨,给徐成楚分派了任务。
徐成楚之前因为脖子上的大瘤子被人排挤,通过手术,他治好了自己的病,如果治好了大瘤子,徐成楚选择与人和光同尘、相忍为国,那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已经脱离了原来的阶级,成为了统治阶级,建立新的阶级认同,理所当然。
但徐成楚仍然不肯与人和光同尘,非要点了宝钞局的炮仗,既然他想做英雄,朱翊钧就给他做英雄的机会。
徐成楚当年痛批丁亥学制的弊病,张居正愤怒之下,甚至把徐成楚的全楚会馆腰牌都收了,把徐成楚和他的妻子赶出了会馆,无处居住,徐成楚还是要上奏疏。
徐成楚当初的勇气,还在。
宝钞局官铺的乱象,并非只有徐成楚知道,宝钞局的糜烂,已经闹到了文华殿上,那到底是怎么烂的,其实大多数臣子心里已经有数了。
大家都不敢点这个炮仗,徐成楚敢点,那就让他做这个英雄。
徐成楚领了圣命,就到了北镇抚司,开始和陈末一起督办此案,办着办着案子就办不下去了。
“查还是不查?”陈末看着面前的案卷、物证,面色凝重的问着徐成楚的意见。
“案情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我等未曾诬告,不负皇恩,查,一查到底!”徐成楚面色变了数变,最终选择了继续。
“先暂停吧。”陈末叹了口气,拿起了所有的案卷,站了起来说道:“我还是奏闻陛下,询问清楚为宜。”
陈末入了通和宫,奏闻了陛下,案子好查的很,陈末作为五年份的墩台远侯,十七年的刑名缇骑,查这种案子,真的是手拿把掐。
但问题是,查到了不能查的人身上。
“所以,是皇亲国戚,还是宗室?还是大将军,还是元辅?”朱翊钧有些疑惑的问道,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涉及到内阁和宗室,陈末都不会如此请示。
陈末俯首说道:“是武清伯。”
这武清伯李伟没什么特殊的,他是皇帝的外祖父,李太后的生父。
“混账!”朱翊钧一听,攥紧了拳头,厉声说道:“朕和他说过很多次,他要是缺钱,就问朕要钱,万历七年他修大园清华园,朕一次就给了他七万银子!朕多抠门,他不知道吗?”
“非要做这等事儿!真当朕不敢拿他不成?!”
朱翊钧将案卷仔仔细细的看了许久,又看了书证物证,才对着赵梦佑说道:“赵缇帅,点缇骑两百,把清华园给朕抄了,所有案犯全部收监,等候发落!”
“正好理工大学堂要扩建,清华园改学堂!”
求财没问题,李伟也没少问皇帝讨银子,他几次讨银子修宅子,就是修清华园,朱翊钧甚至还派了人给他好生规划了一番,顺便给了一些御用之物,让他充门面。
李伟大宅落成,宴请四方的时候,朱翊钧也派了宦官去道喜。
他对这些不领兵的武勋、宗亲、皇亲国戚的要求,就只有一个,花钱可以,他有钱,养得起,要排场面子也可以,朱翊钧还能帮他撑场面,但不要添乱,不要上了御史的弹劾奏疏。
若是让皇帝不体面,他李伟怎么体面?
朱翊钧将案卷合上,推到了一边,恶狠狠的说道:“怪不得先生说计穷也,先生纵横睥睨三十余年,何曾计穷?天塌下来他都有办法!到了这事儿,一句计穷也,朕还奇怪,感情不是没办法,是不能有办法!”
陈末欲言又止,李伟其实已经老实了,干这事儿的是长子李文全,从缇骑的调查来看,李文全九成九是瞒着李伟做的。
李伟年纪也大了,皇帝警告了两次,再加上皇帝也有恩赏,李伟没什么动机去惹事了。
李文全作为皇帝的大舅,让人堵了宝钞局官铺的门,宝钞局的吏员连告状都没法告,这可是皇帝的大舅,谁知道是不是皇帝默许?谁知道这脓包捅破了,会是什么结果?
“臣遵旨。”赵梦佑直接俯首领命,抄太后父亲的大宅,这件事太后怪罪下来,赵梦佑也没办法,只能寄希望于皇帝能出面庇佑了。
赵梦佑点了两百缇骑,就直接奔着清华园去了。
京师西北郊外,从西直门至昆明湖一带,是历史上著名的皇家园林胜地,自金章宗始至万历年间,历代皇家、势豪,都在此地兴建的宫殿苑囿、园林别业,这里的豪园,多达百余座。
正因为如此,这里才有了秀锦街这条赫赫有名的外室街。
清华园内,李伟已经收到了宫里来的消息,皇帝点了缇骑来抄家了!
李伟大惊失色,他自问自万历四年后,他从未惹祸,皇帝想要他的清华园修学校的事儿,李伟自然十分清楚,他哪里敢惹这位主儿生气?家不要了?
真的惹了陛下,宫里的女儿,根本不护他!
李伟之所以能收到消息,这事儿还得说回嘉靖年间,李伟是从山西逃难到了京师通州永乐店,那时候穷的叮当响。
李伟自己本人在通惠河帮工,大儿子李文全跟着他在码头做纤夫,二儿子李文贵在一个染坊里做学徒,家里的姑娘,也就是现在的李太后,被卖到了永乐店陈府,给陈小姐家里做侍女。
最小的儿子李文进,实在是养不起了,就直接入了净身房,引刀一快,成了太监,那年,李文进才七岁。
嘉靖三十七年,陈小姐被选为了侧王妃入了裕王府,但肚子迟迟不见动静,就越发的急切,陈王妃知道夫君喜好美色,就让貌美如花的李姑娘,让裕王给瞧见了。
裕王也没客气,彼时还是丫鬟的李小姐,就这么入了裕王府,还有了两个儿子,母凭子贵,就做了皇贵妃,后来更是在隆庆六年成了两宫太后之一。
李太后的弟弟李文进,在宫里当宦官,即便是有李太后撑腰,李文进依旧没能爬到太监的高位上,这宫里的老祖宗,没点本事,真的爬不上去。
李文进是宫里的御马监太监,这可是宫里的二号实权部门,东厂提督,理应由御马监太监执掌。
但这些年,冯保这个司礼监太监一直兼领东厂,这里面有历史原因,正德年间立皇帝刘瑾倒台,司礼监兼领东厂就成了规矩;也跟李文进无能有很大关系。
李文进和李太后是姐弟关系,这么硬的背景,李文进依旧斗不过冯保,李太后也知道自己弟弟那点能耐,上不得台面。
万历初年,主少国疑,让李文进跟王崇古这帮人斗?李文进不被王崇古生吃了才怪!
李文进虽然不管东厂事,但宫里发生什么,李文进还是清楚的,他得知皇帝发兵清华园,立刻马上差人告诉了父亲。
李伟看着宫里传来的消息,皇帝已经发兵,说什么都晚了,他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厉声问道:“你们干了什么!皇帝,皇帝要来抄家了!”
李文全和李文贵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眼神里全都是骇然。
知子莫如父,就这一个眼神,李伟就知道完了,全完了!
他辛辛苦苦修了一辈子的清华园被收走也就罢了,被抄家也就罢了,这次大难,能保住命,恐怕都难,要知道,当年他入宫见女儿,被皇帝擦着耳朵射了一箭!
那时候他揽下了京营冬袄的买卖,以次充好发了点财,被御史告到了皇帝这里,皇帝当时在习武,一箭就射了过来,擦着耳朵钉在了柱子上。
而他的女儿,李太后,甚至没有训诫皇帝,而是训诫了他李伟,切责之。
李太后告诫李伟不要惹是生非,振武乃是国家大事,若是李伟仗着皇亲国戚,还要在京营身上发财,那就不能怪她李太后无情了。
“究竟做了什么!”李伟拄着拐杖,面色通红,愤怒无比的问道。
“宝钞。”李文全挑重点的内容,告诉了父亲,他们兄弟俩,究竟干了什么。
李伟听完两眼一黑,这和当年一模一样!
大明发钞酝酿了十五年,满朝文武、多少杂报都在讨论钱荒带来的危害,大明这个庞大的体量,多少银子、赤铜填进来,都无法满足。
钞法是唯一解决钱荒的办法,这是满朝文武的共识。
黄金发钞,是国家大事,皇帝发兵抄家,李太后,不会过分干涉国事。
皇帝可是个杀星!
“我是国舅,我还不信,皇帝能下得了手!我倒是要看看,他要如何杀我!”李文全看父亲那个惊慌失措的样子,略带一些不屑,不屑父亲的胆小。
父亲如此显贵,这么多年,没仗着皇亲国戚发财,每年跟讨口子一样,祈求皇帝施舍点银子修园子,简直是笑话中的笑话。
皇帝他再疯,还能大义灭亲不成?大义灭亲这种鬼话,骗骗穷民苦力就是了。
次子李文贵也是从最初的震惊回过神来,一点都不担心的说道:“就是就是,大哥说的对,皇帝家里无人,不指望我们,皇帝指望谁?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这就是你们有恃无恐的原因,皇帝家里无人?!”武清伯李伟举着拐杖,颤抖着问道。
李文全十分确信的点头说道:“不是吗?除了咱们家亲戚,皇帝还有来往的亲戚吗?那个格物院的皇叔院长不算,那是格物大家。”
道爷旁支入大宗,生了八个儿子,就留下一个裕王,裕王登基,只留下了两个儿子,四个女儿,李文全和李文贵的话没错,皇帝陛下能来往的亲戚,只有他们李家。
李伟靠在了椅背上,抬头看着房梁,面如死灰,喃喃自语说道:“蠢,蠢!蠢啊!”
“父亲?咱们现在要不要进宫面见太后?”李文全和李文贵赶忙凑了上去,父亲这胆子也太小了,有李太后在宫里,能出什么事儿?
就是上了刑场,只要一封懿旨,什么事儿都解决了。
“你们俩,蠢啊!”
李伟看着房梁说道:“万历五年,西山袭杀,为了护住张居正,皇帝亲自披坚执锐,手刃凶逆数人;万历十三年,维新最危险的时候,皇帝南巡,差点被烧死在仁和;今年南衙选贡案,皇帝驻跸扬州,没有避开选贡案,直接去了南衙。”
“陛下为了天下再振,他连自己都舍得啊!”
“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李伟靠在椅背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大声说道:“来人,取白绫来,儿呀,父亲最后护你们一次,宝钞的事儿,咬死了是我授意的,至于我死后,你们怎么办?那只有看天意了。”
李伟没有选择入宫面见李太后,女儿不会保他,绝不会,不是女儿无情,是法之不行,自上犯之。
如果李太后去求情,这钞法,根本没办法真正推行了。
天平的两头,一面是国和女儿自己的家,一面是李伟他这个家,孰轻孰重,女儿又不是糊涂人,怎么可能分不清?若是分不清,皇帝射那么一箭,李太后早就愤怒,训斥皇帝,而不是他李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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