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二章 宴会(中)
第两百二十二章 宴会(中) (第2/2页)他毫不掩饰地讽刺道,而后他微微侧了侧头,“看,好戏来了。”
在煎鱼和烤鱼上来之后,大多宾客都已经陷入了饱足与微醺带来的舒适中,坐在大厅门边的塞浦路斯人似乎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们之中那个最为年长的一个人走了出来。人们一开始还以为他要走到其他长桌前,向熟悉的朋友,或者是十字军骑士敬酒说话,但他的脚步不停,一下子就掠过了十来张长桌,从大厅的这一端走到了另一端。
当他距离主桌只有十来尺的时候,侧对着主桌的杰拉德家族的人脸色陡然变了,很明显,他们已经认出了这个塞浦路斯人的身份,一个骑士敏捷的跳过了长桌,似乎想要拉住这个塞浦路斯人,但对方只是微微一晃身,就从他的身边走过,骑士伸出了手,但只能无奈的收回。
因为塞萨尔已经看见他了。
塞萨尔看见了这个塞浦路斯人,他记得这张面孔,点了点头,“你有什么事吗?”
塞浦路斯人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就在塞萨尔向前倾身,想要听听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这个塞浦路斯人却毅然决然地转向了杰拉德家族的长桌。
因为塞萨尔记得若望院长和杰拉德家族对他的帮助,将他们安排在了主宾桌,就在主桌的下方,面对着厅堂,以至于杰拉德家族的人甚至来不及遮掩和躲避。就这样赤裸裸的暴露在了众人的目光下。
塞浦路斯人掀开斗篷,在这样的宴会中,骑士们被允许携带武器,像是战锤、长剑之类的重武器还是会被要求留在大厅外面,但每个人都能带着短剑和匕首。
对方抽出来的并不是武器,而一副链甲手套,他紧紧的握住它,仿佛握住了敌人的喉咙,而后用力将它高高举起,让所有人都看见他的手中握着什么,之后猛地投掷了出去。
沉甸甸的链甲手套砰的一声摔在了用来盛鱼的大银盘里,溅起了一片油污,弄得那几个人满头满脸,他们又惊又怒地站了起来。
但让若弗鲁瓦来看,他们的惊怒,惊的成分更多些。
“我以为我们都已经谈妥了!”一个杰拉德家族的成员高声叫道。
杰拉德家族的族长倏地转头去看自己的那位堂亲,用力的程度像是要折断自己的脖子,他瞪着眼睛,意识到他的这些亲眷瞒着他所做的事情,并不单单只有他所知道的那些。
当他知道他的这些亲眷们想要让另一个杰拉德女孩进入总督宫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阻止。
他之所以不答应塞萨尔与达玛拉的婚事,一方面是出自于他的私心,他始终不认为塞萨尔这样的人会是一个适合的婚配对象,也不想让达玛拉留在这片危机四伏的神圣之地。
而另外一方面就如达玛拉所说的那样,一个女孩能够看清的事情,一个年长的骑士又如何能够不清楚呢?
他知道是他的家族并不满足于塞萨尔现在给他们的这些,他们还想要更多。但现在看起来,他们并不是将要得到更多,而是可能已经得到更多了。
饱经风霜的老骑士顿时失去了脸上和唇上的血色,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将这场风波消弭于无形之中,但他们正在领主的注视下,而且对方也已经掷地有声地喊出了他那位堂兄的名字,并且发誓要与他决斗。
“我知道,我们的领主并不愿意看到有人因为一句话,一声笑或者是一个空洞的许诺而决斗,将生命与鲜血无谓的抛洒在虚荣的角斗中,”那个塞浦路斯人这样说道:“但我今天来,乃是要叫伤害了无辜之人的恶徒付出代价的。”
众人听了,神色各异,十字军们在攻占了亚拉萨路的时候,可以说圣城中的异教徒居民几乎没有一个能够逃脱得了的。
有人说,在那几天圣城中所流淌的血水简直比幼发拉底河的河水都要湍急,教堂,圣像,十字架都笼罩着一层死气沉沉的污秽,不复以往的神圣。
而在之后攻城掠地的行动中,十字军们也表明了,他们对于那些与他们信仰不同的人是没有多少怜悯之心的。
这也是为什么塞萨尔在塞浦路斯贵族中犹如魔鬼般的令人畏惧,但塞浦路斯上的平民却对他保持着几份好感的原因,他让出自己的战利品,分发给那些十字军,以满足他们对于钱财的渴求和对欲望的冲动,让塞浦路斯上的平民免于受到太重的伤害和滋扰。
甚至于那些家族——在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后,只要他们不继续筹谋叛乱,哪怕心怀怨恨,他们的生活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我向您请求那,”塞浦路斯人转过身去向塞萨尔恳求道,“请您允许我与这群可憎的豺狼战斗,我向您发誓,我与他们的仇恨并未建立在您对塞浦路斯应有的权益之下,相反的,正是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违背了您的法律,玷污了您的名声,我才要与他们决斗。”
塞萨尔慢慢放下了酒杯,站了起来,“说出你的理由。”
“就在七天前,这几个人在街道上掠走了我的女儿,并且惨无人道的轮番侮辱了她,他们把她关在自己的房间里肆意取乐,当我的儿子知道此事的时候,就愤怒的前去找寻,并且要他们交出我的女儿,他们假意答应,却将我的儿子和他的几个朋友引入了庭院中,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时候叫出士兵来把他们杀死。”
他的声音在骤然寂静下来的厅堂中回荡,弹奏乐曲的乐手早已按住了琴弦,停下了敲鼓,小丑也踮着脚尖。悄悄的溜入人群中,就连在餐桌下来回穿梭的狗儿也不再睡觉,安静的趴了下来,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怒意,正从领主身上迸发出来。
塞萨尔的怒火很少会如同岩浆般翻腾喷涌,更像是隐匿在海底的寒流,丝丝缕缕,看似柔和,纤细,却能在一碰到你的时候,就叫你浑身僵硬,寒彻心肺。
而这股寒流正在席卷整个大厅,首当其冲的杰拉德家族的人更是不用说了,他们甚至下意识的往他们族长身后藏了藏,仿佛要借助这位老人突然佝偻的身躯来躲开领主的视线似的。
“你有证人,证据吗?”
“有。”那位塞浦路斯人干脆的回答道,“他们并未掩饰自己的罪行,也并不在乎我们的指控。他将我儿子以及他朋友的尸体装载在马车,运到我们的宅邸前,丢在我的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被捆在抬轿上送回来的——我的女儿,她已气息奄奄,在回到家的当晚就死了。”
这些人为何能够如此妄为?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一些人已经忍不住朝领主看去,心想,这位十字军骑士会做出怎样的判决来,他会答应这位悲伤的父亲所提出来的决斗要求吗?
又或者是将他的证据、证物和证人全视作罪人的诬陷?就如之前的十字军那样,将他们的人庇护在自己羽翼之下?
塞萨尔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来,指向杰拉德家族的长桌,杰拉德家族的族长走了出来,向着他的领主深深的鞠了一躬,而后退让到一边,将那几个被点出来的罪人显露在众人面前。
他们正是那位取代了达玛拉想要成为塞萨尔妻子的少女的兄弟,他们有些惶恐,但更多的还是恼羞成怒,并没有多少恐惧。
他们所想的和这里的大部分一样人一样,觉得即便无法全身而退,要受到一点惩罚——毕竟他们确实扰乱了岛上的秩序。但这些惩罚应当可以用忏悔和金币来赎买,他们所想象的最恶劣的结果也不过是受到斥责,而后被驱逐出去。
“是他们吗?”
“是的。”塞浦路斯人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两个耀武扬威的骑士,他们将他的儿子尸体丢置在他面前,就算到了地狱,他也不会忘记这两张脸。
至于另外的一些人,他相信,只要他在决斗中杀了这对兄弟,那些跟随在他们身边的人也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
塞萨尔传了证人过来,这些证人并不单单都是这个贵族的家人,或者是朋友,也有只是居住在那条街上,出于正义或者是出于怜悯而愿意为那个可怜的女孩,以及她的兄弟作证的人,但他们几乎都是塞浦路斯人。
他们仔细描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这两个畜生几乎没有对自己的恶行做过丝毫掩饰。
他们如何见到了那个美貌的姑娘,又如何上前反复的纠缠,在遭到姑娘严厉的斥责后,他们称她为罪人之女,把她当做娼妓一般看待,他们将姑娘的侍从打倒在地,而后将她带走。
他们看着她被带入了那个房子,就急忙叫人去通报她的父亲和兄弟,那时这位父亲正在码头上,没有及时返回家中。
于是只有姑娘的兄弟叫了几个朋友前去援救他的妹妹,结果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让自己一行人都丧了命。
虽然他们并未看到整个事情的过程,却看到那个女孩的兄弟如何进了那个房子,如何被血淋淋的拖出来的。
他们又拿来了一些证物,那个女孩和那个和他兄弟的血衣,还有他们与凶手厮打时,凶手不慎遗落在街道上的饰品,甚至还有一角属于杰拉德家族的罩衣残片,它曾被紧紧的握在一个拳头里,人们为死者收敛擦洗的时候才发现。
这些东西不但充斥着死亡的气息,还隐经因为燥热的天气而腐烂发臭,塞萨尔却不曾露出厌恶的神情,甚至亲自动手仔细翻看了所有的证物,他垂着眼睛,面孔上平静无波。
塞浦路斯人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他们在等待他做出判决。
“不,我不能答应你,这件事情并不能成为决斗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