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这天下让给太子又何妨
第404章:这天下让给太子又何妨 (第2/2页)而后便是魏王跟晋王上香。
李泰站在太子旁边,颇有些胆怯。
李治却昂首挺胸。
祭奠过后。
李世民看了眼太子,想说什么,却最终未说,径直离开。
目光中没有魏王跟晋王。
李承乾看着李世民离开的背影,眼神平静。
看到父皇走了,魏王跟晋王也赶忙溜,不敢多待。
谁知道太子会不会趁机把他们格杀了。
是夜。
太极宫的深夜远比先农坛更显沉郁。
甘露殿内,鎏金兽首香炉里焚着龙脑香,青烟如丝缕般缠绕在殿中立柱的蟠龙雕纹上。
李世民斜倚在铺着玄狐皮的御座上,指间捏着一卷未展开的军报,烛火在他眼角刻下的纹路里明明灭灭,映得那双曾扫平天下的眼眸此刻只剩深不见底的疲惫。
长孙无忌与房玄龄垂手立于丹墀下,朝服的玉带钩在烛光中泛着冷光。自先农坛祭奠归来,宫中的气氛便如拉紧的弓弦。
羽林卫已连夜换防,玄武门至太极宫的各条甬道都增了三重岗哨,甲士们的矛尖在宫灯照耀下连成一片寒芒,连巡逻宦官的脚步声都刻意放轻,唯恐惊扰了这暴风雨前的寂静。
长孙无忌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压得极低:“是李勣动的手,召了曾经的旧部,加上左金吾卫的心腹,凑了五千骑,突袭太子的火药工坊。”
李世民淡淡道:“稚奴倒是有几分本事,还能说动李勣。”
这话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嘲讽。
“陛下!”
长孙无忌上前一步,语气急切:“太子没了火药,必定要强攻玄武门。”
“虽是炸了火药工坊,然太子手中必定还有不少遗留的火药,须加防范。”
李世民点点头,但没有在玄武门的事情多做讨论。
此前针对太子,早就有了周密的布局,玄武门也是多次加厚。
太子手中剩余的火药,大概是不能直接轰塌玄武门的。
而若不能破玄武门,太子便成了瓮中之鳖。
从局面上来说,李世民的优势很大,而太子是被逼着不得不先行动手。
只是攻城,又岂是这么简单的事。
玄武门的城墙,可不是那么容易破的。
留给太子的,不过两三日功夫。
两三日内,若不能破城,长安外的府兵涌进,等着太子的就是被围杀。
“玄龄。”
李世民忽然问道:“你还记得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吗?”
房玄龄浑身一震,垂首道:“臣不敢忘。”
那一年,他随李世民在玄武门设伏,亲手草拟了诛杀李建成、李元吉的诏书。
此刻旧事重提,让他瞬间明白了陛下的用意。
“当年朕是不得不发。”
李世民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但承乾……他本不必走到这一步。”
白日对观音婢的祭奠,让本就多愁善感的李世民心中五味杂陈。
权力的漩涡终究还是吞噬了这个儿子,正如当年吞噬了他的兄弟。
房玄龄低声道:“陛下仁厚,但太子既已行此险着,臣等唯有竭力护陛下周全。”
他顿了顿,补充道:“臣已让尉迟将军把控了皇城各坊门,若玄武门有失,可保陛下先行撤离内廷。”
李世民真的很难输,哪怕是玄武门被破,他就不能离开内廷吗。
届时十余万禁军,太子拿什么来进行追击。
“撤?”
李世民冷笑一声,眼中重新燃起帝王的威严:“朕从太原起兵,身经百战,何时怕过背水一战?”
“当年太上皇若在玄武门之变时暂避,朕如今是在潞州做个闲散王爷,还是在刑场做个断头鬼?”
当年破了玄武门,李渊难道不能逃,非得乖乖禅位?
要知道当年的长安,是李渊的长安。
而李世民能够召集的兵力,只有八百人。
长安禁军虽没有现在多,但随便调几万人不是多大的事情。
如果不是李渊心甘情愿,李世民怎么能当太子。
有传闻说李渊被李世民掌控,不得不禅位。
这个说法其实是比较可笑的。
因为当时李世民手下的兵权,大多数都没了,麾下只有八百人。
也是因为李建成的大意,占尽优势以为自己必胜。
如果没能当场格杀李建成跟李元吉,李渊可不见得会让皇位。
“陛下,今时不同往日!”
长孙无忌急得额角青筋直跳,“武德九年是陛下占尽先机,可如今太子失了火药,已是困兽之斗。但若让他破了玄武门,内廷兵力空虚,万一……”
李世民闻言,摆摆手,打断了长孙无忌的话。
“万一他破了玄武门!”
李世民声音轻得像飘在半空的香灰:“那朕禅位给他,又何妨。”
殿内霎时静得能听见甲士巡夜的甲叶摩擦声。
长孙无忌跟房玄龄完全没想到,陛下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长孙无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是开创贞观之治的英主,岂能将自己与……与当年之事相提并论?太子行的是谋逆大罪,陛下是捍卫社稷!”
李世民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国舅,眼神里忽然漫起一层水雾:“谋逆吗?”
“当年我杀兄逼父,又何尝不是谋逆?不过是赢了,若输了便是‘乱臣贼子’。”
顿了顿,李世民声音唏嘘:“若承乾真有本事破开玄武门,杀进这殿内见朕,那便是他命里该有这天下。就像当年,是我命里该有。”
李世民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窗棂,夜风吹散了他鬓角的白发。
远处玄武门的轮廓在夜色中像一头蹲伏的巨兽,城楼上的灯笼明明灭灭。
“你们总说要护朕周全!”
他背对着二人,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可你们想过没有,若朕连自己儿子都镇不住,这龙椅坐得又有何滋味?”
“当年父皇若能镇住我,何至于禅位?今日我若避了,便是告诉全天下,李世民怕了自己的儿子。”
房玄龄上前一步,轻声道:“陛下不是怕,是顾念父子之情。”
李世民没有回答,走到御座前,缓缓坐下。
“退下吧。”
李世民闭上眼,挥了挥手:“让朕静一静。”
殿内的人鱼贯而出,只留下李世民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里。
烛火跳跃着,将他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图》上,影子的轮廓与画像中的人物重迭又分离,仿佛当年的铁血帝王与今日的疲惫父亲在光影中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