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口难填
众口难填 (第2/2页)“晏大人,此便是我要行耿张旧弊之意。”范知院举起茶盏,以手撇去浮沫道“一盏茶汤浮沫近半。我朝立国时只有兵三十五万,现下一百二十万禁军、三十万厢军。以我度之,御敌守边五十万足矣,其余皆不足恃。况虚籍吃响或二三十万有之。”
“哦?范大人这一下便裁撤六七成,只是现下这三万贯从何而出?”晏枢密抿了一口茶,不平不淡的问道。
“明黜陟,改下月磨勘政考以资历论为实绩考,不合者黜之。抑侥幸,停了本月恩荫授官。”范知院起身举起手,伸开五指前后一晃道“一月便能省下官奉五万贯有余。”
“还有……”
“范大人不若让他们多劫数百驮青盐,三万贯岂不来得更顺当?”晏枢密不阴不阳的打断了正朗声直言、红光浮面的范枢密。
“这……晏大人何出此言?”
“咣!”晏枢密将茶盏重重放在茶案,盏中茶汤四溅在韩经略文书上,绿色茶汤旋即变成了黄褐色
“我素知西北边事所仰赖者亲兵耳。可朝廷从未拨付畜养亲兵资帑…”晏枢密“啪”一掌又拍在那被茶汤浸湿的文书上“劫杀盐商、茶盐引虚估、课边贸重税……范枢密,我亦听闻你曾处两名行劫杀事亲兵杖刑,可有此事?”
“喔,三年前时有此一事。乃慕容义麾下两名贼配军,各脊杖十五以为榜样。”
“慕容义……纵兵劫杀商旅,私蓄亲兵,不听将令擅自调兵去黄土城导致全军覆没……范枢密,西北一年筑堡寨百座,耗费资帑数千万计,为甚尽养些拥兵自重之徒?”
“朝廷拨付,除修筑堡寨、采办军需粮草外,大多空耗于禁军和厢军,此二者临战畏缩不前、不能当事。亲兵虽能效死命向前,然朝廷未拨亲兵粮饷,主将只得自行筹措。”范知院寸步不让语如连珠。
“似此,在下欲除弊革新,仿唐太宗府兵之法,只需兵士五十万并去岁军资半数,足可御敌于边,保国家太平。”范知院正声直言反教晏枢密一时语塞。
沉吟须臾,晏枢密柔声道“若得钱三万贯,范枢密又如何能保绥远不失,所遣之将不复蹈慕容义旧事?”
“此番乃遣黄土城之役所擢升狄姓都监。”范知院亦缓下声来,拿起被茶汤溅湿的韩经略文书抖了抖“此人贼配军出生,昔年刺配出西门时曾言道‘好男儿当报国安民以自强,夫谁是英雄且待后人评说。’临战屡立奇功。我与韩经略私下谈及其人,莫不以能当西北十年大任为意。”
“噢,老夫对此人亦有耳闻。”晏枢密想起前日与吕相樊楼夜饮,吕相论及此人‘十年之西北屏障’之语,不觉动容。
人才难得,西夏入叩又是国之大事。晏枢密思忖,应暂且放下革政鼎新之争先计较眼前事,否则恐人地两失有危社稷。
时吕、晏与范、韩在革除旧弊、化难鼎新之政见不同,然四人尽皆宰相气量。刘太后主政之时数倍于前开科取士,又大开恩荫封官之门。不计门第拔擢人才、举贤任能。时佐之者吕相也。范枢密、韩经略亦是得吕相与晏枢密荐举方得外放戍边镇守一方。
“好,似此老夫答应范大人。”晏枢密陡然起身,背着手在围着堂中青铜兽炉踱了一圈,朗声道“三万贯,老夫去找吕相并三司计议,拿来!”
说着,晏枢密把手一伸,直直看着范知院手中茶黄染色文书。
“喔~”范枢密赶紧躬身双手递上“那就拜托晏枢密了。”
禁军、厢军……三司在放茶盐交引……益州交子务亦可入手……,……前番铁甲所得千五交引……,嗯,交子,交子,对,陵江县江鑫钱庄,可教陵江县再出三百贯。
晏枢密捏着文书一角,一边暗地计议一边朝北面知政院走去。
已经午时,天色依旧朦胧。低处薄云似江边浪涌一般飞向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