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旧恨新仇
第328章 旧恨新仇 (第2/2页)而陆北顾并不清楚这些事情,这日下午,他跟往常一样来到宋庠的府邸学习。
但到了酉时末刻他离开宋府的时候,却被宋府的门房告知,方才有人来给他留了一封信。
拆开信,陆北顾发现是范祥手书,上面就一行字,让陆北顾去三司衙门找他,信后还附了张盖着盐铁副使印章的“手帖”。
相比于能在一段时间内使用的“公凭”,“手帖”则属于一次性的出入证。
因为办赤契的时候去过,所以陆北顾也算是轻车熟路。
而三司衙门虽然同样坐落于内城核心区域,但相较于枢密院、政事堂的规模,其衙门规制可就大太多了,说是超级部门绝对不夸张。
朱漆高墙的高度几欲与宫墙比肩,门前一对镇煞石獬豸怒目圆睁,俯瞰着往来行人。
门楣之上,“三司”二字匾额厚重如铁,乃宋太祖御笔亲题,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泽。
不过跟上次去角落里单独开辟出来办契书公证的小院不一样,这次陆北顾是走的正门,在正门旁边的小门,陆北顾持着“手帖”经由门吏验明正身,方得踏入这帝国财赋中枢之地。
甫一入门,气氛便跟外面截然不同。
但见广阔的前庭之内,人影如织,皆步履匆匆,胥吏们怀抱成捆札子、账册往来不断,更有嘈杂的算盘声和交谈声响起。
他依着小吏指引,走了半天方才来到盐铁司。
门前守着一名面无表情的老吏,验过手帖后,略一点头,侧身让开通路。
进去之后,陆北顾发现,盐铁司虽然仅仅是三司之一,但办公所占据的场地就已经比他去过的泸州州衙面积还要大得多了。
盐铁副使的值房位于一条相对安静的廊道尽头,门微微敞着,没关严实。
陆北顾敲了敲门。
范祥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进来。”
陆北顾推门而入,值房极宽敞,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榆木架,塞满了各类卷宗账册,标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盐案”、“茶案”、“胄案”等字样。
一张巨大的公案横陈中央,其上文书堆积如山,几乎将后方的人影完全遮蔽。
看着范祥正在奋笔疾书,陆北顾屏息静立,不敢打扰。
他其实满腹疑窦,不知这位手握实权的盐铁副使为何突然要见自己。
片刻后,范祥才放下笔。
范祥身着绯色公服,打量了一下陆北顾,脸上并无寒暄之意,直接指向公案一侧的椅子。
“坐吧,找你有两件事,坐下来慢慢说。”
陆北顾依言坐下,心头疑虑更甚。
范祥走到他身后,亲自把门给关了,并且上了闩,没了外面的阳光,室内顿时暗了下来。
烛光下,范祥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但陆北顾知道对方特意唤他前来,绝不只是为了闲谈。
“中午的时候,张相公跟我说虞部郎中裴德谷上奏官家,弹劾于你。”
“弹劾我?”
陆北顾一怔。
裴德谷是他嫂嫂裴妍的大伯,虽然嫂嫂与娘家断绝了往来,但为何要弹劾他呢?
范祥看陆北顾神色也有些懵,继续平静地说道:“他奏章中所言,是指控你乃罪官之后,按律不可参加科举,请求官家革去你的省元功名,并究查州、县两级担保官员的责任。”
“革除功名”四个字,像一把刀子一样狠狠刺入陆北顾的心口。
陆北顾脑海中念头飞转,结合姐姐陆南枝此前在讲述当年往事时候提及的信息,以及当时闪烁其词的模样,他似乎明白了过来。
陆父在死前去过裴府一次,回来时失魂落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夜,随后早晨去都水监衙署点卯,上午就在衙署里暴病而亡。
再加上今天裴德谷突然的弹劾,陆北顾几乎可以肯定,开封裴氏与陆父的死亡脱不开干系。
他默默地思考着。
“是因为自己高中省元,眼看就要鱼跃龙门,让他们这些当年的构陷者感到不安了吗?还是因为嫂嫂与裴家断绝往来,他们迁怒于自己?”
范祥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语气放缓了些,说道:“不过,你且不必惊慌。此事,张相公为你在官家面前说话了。”
听到张方平的名字,陆北顾刚才紧绷起来的心弦稍稍一松。
范祥解释道:“张相公当年便是三司使,负责给营造虹桥的工程拨款,对于汴河虹桥一案的前后曲折亦有所了解。今日上午官家招来张相公询问此事,张相公当面向官家陈明原委,力证你父当年乃是遭人构陷,心情郁结之下暴病而亡,并非真有罪愆而畏罪自杀。”
陆北顾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感激之情。
暴病而亡跟畏罪自杀是两个性质,张方平的回护,在此刻显得无比珍贵。
“只是.”
范祥话锋一转,眉头微蹙,看着陆北顾问道:“张相公不清楚,你与那裴德谷究竟有何仇怨?他为何要在此关键时刻,行此釜抽薪之计,非要断你仕途不可?这事情我们必须要弄清楚,故而叫你前来,有什么话也不必藏着掖着,出得你口,入得我耳,除了张相公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陆北顾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但其中的愤懑却难以完全掩盖:“裴德谷乃是我嫂嫂的大伯,我嫂嫂是裴德谷之弟原泾州知州裴德舆的妾生女,因着有些恩义,便嫁到了陆家.而当年贾枢相于虹桥营造之事中与汴河两岸有‘塌坊’富商巨贾有所关联,而先父在亡故前曾拜访开封裴氏,开封裴氏当时拒绝了先父的求助。”
因为没有准确证据,所以陆北顾没法一口笃定贾昌朝和裴德谷在当年都做了什么,毕竟这些事情他也是从姐姐陆南枝那里听来的,但是他后面说的则都是事实。
范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竟是旧怨,这就说得通了。”
随后,范祥又安慰陆北顾道。
“有张相公亲自为你作保,再加上本来就已经发生了太学生叩阙之事,裴德谷的弹劾是不太可能动摇圣意继而影响到你的省元功名的,否则的话这次省试闹得就太不像话了,你且宽心备考殿试便是。”
话虽如此,但陆北顾又如何能真正宽心?
无论何种原因,这笔旧恨新仇,都让他感到无比的窝火。
“我不去找你们算账,你们倒是先来害我了!”
一股怒火,此刻在他的心头被彻底点燃!
殿试之后,他不仅要金榜题名,更要堂堂正正地站在庙堂之上!
往日陆家被构陷的冤屈,今日试图革除他功名的暗害,他定要一一讨还!
“裴德谷、贾昌朝你们等着!”
陆北顾在心中默念,袖中的拳头死死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