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逆道者·以炊火证天
第184章 逆道者·以炊火证天 (第2/2页)晋王低头看着手里的信纸,边角被老鼠啃出的毛边,竟像极了士兵们衣袍上的破洞——原来千机翁算尽了符文阵法,却没算到乱世里的人心,从来不是靠威权捆住的,是靠一口热食、一句“跟我走,饿不着”焐热的。
雪粒子打在帐帘上沙沙作响,他忽然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任何战鼓都慌,却比不过远处士兵们捧着麦饼的笑声,带着北境灶火的暖,把他的四十万大军,一点点焐成了空心的壳。
“今天我将九环连环发挥到极致,使它环环相扣——”楚吞岳踩着积雪往前走,冰刃拖在地上划出细碎的冰花,刃尖血珠“啪嗒”落进雪地,在纯白里洇开朵暗红的花,“但环扣的从来不是兵法图谱上的死局,是你们——”
他忽然抬眸望向辕门处瑟缩的士兵,冰蓝色眼瞳在雪夜里亮得像淬了霜的刃,“是你们肚子里三天没填满的饥,是心窝里怕被主子拿作炮灰的慌。”
冰刃猛地磕在辕门门栓上,“当啷”声惊飞檐角积雪,他指尖弹开腰间皮囊,滚出几枚还带着体温的麦饼,饼面“麦穗纹”压得极深,边缘还沾着细盐粒:“瞧清楚了——这才是我楚吞岳的第九环。”
麦饼落地时裂开半道缝,露出里头掺着青稞的金黄麦芯,饼底小字在雪光下明明灭灭:“北境无饿兵,降者皆为兄弟”——那是他昨夜盯着伙夫烙了整整一夜的“兵符”,每一枚都裹着北境灶火的暖。
晋王攥着帐帘的手忽然发抖,他看见辕门外的士兵们盯着麦饼的眼神,像极了那年大旱时百姓盯着他粮仓的模样——可他囤着粮草等“乱世称雄”,楚吞岳却把麦饼掰成小块,让细作混在降兵里喊“跟着镇北王,至少饿不着”。
雪粒子打在“冰龙银纹”披风上沙沙作响,楚吞岳弯腰捡起半块被踩进雪的麦饼,吹掉表面浮雪塞进身边士兵手里,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冻疮:“知道为何你囤三年粮不如我三天散粮?”
他忽然笑了,笑里带着极北雪原的冷冽,却又藏着灶火般的烫,“因为你把人当棋子,我把人当人——棋子会怕输,可人,只会跟着能让他们活的人走。”
那士兵捏着麦饼的手忽然发颤,饼底压着的“北境无饿兵”小字硌过他冻裂渗血的虎口——麦饼边缘的温热裹着麦粉香气,混着雪粒子的冰凉扑进鼻腔,烫得他喉间发紧。指尖触到饼面凹凸的麦穗纹,像摸到北境军烙饼时掌纹压出的温度,想起三天前还在啃雪团充饥时,晋王的亲兵拿马鞭抽他后背的疼。
“噗通”一声闷响惊飞檐角积雪,不知哪个伤兵先跪了下来,断枪砸在雪地上溅起冰渣。跟着是此起彼伏的兵器落地声,红缨枪、青铜刀“簌簌”滑进积雪,士兵们捧着麦饼往楚吞岳身边涌,有人把饼掰成小块塞进伤兵手里,有人偷偷将半块饼揣进怀里——那里还躺着给妹妹留的、沾着血的窝头。
晋王望着这场景,忽然想起千机翁败走时裹着血污的披风,那人望着燃烧的“地支阵”,忽然笑了一声,睫毛上凝着的雪水混着血珠滴在他手背:“晋王啊,楚吞岳的‘连环计’从来不是画在沙盘上的圈,是让士兵知道——跟着他,能把麦饼捂热了吃,跟着你,只能把心捂冷了死。”
此刻这话像麦饼的热气般烫人,他看见楚吞岳正接过伤兵的断枪,指尖擦过枪杆上的冻疮,忽然想起自己从未低头看过士兵掌心的疤。
雪地上,麦饼的香气裹着士兵们的低泣腾起,有人指着楚吞岳腰间的皮囊喊:“看!他还带着给咱们的饼!”
皮囊口露出的麦饼边缘金黄焦脆,饼底的小字在雪光下明明灭灭,像极了千机翁临终前说的“暖人心者,方能破万阵”。晋王攥紧了腰间的鎏金钥匙——那能打开粮库的锁,却打不开士兵们眼里被麦饼焐热的光。
当第一面“九九连环旗”插进辕门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兵器落地声,碎成了雪地里沾着麦粉的、温热的残片。
楚吞岳望着涌来的降兵,冰刃上的血珠早已被雪盖了个干净,唯有腰间皮囊里的麦饼香,混着士兵们身上的烟火气,在雪夜里织成张比任何阵法都牢的网——这张网里,扣的不是兵甲,是一个个想活下去的魂。
他忽然抬手扯下披风,“冰龙银纹”在风雪里翻飞如活物,却比不过士兵们眼里映着的、麦饼热气腾起的光——原来最厉害的“兵符”,从来不是青铜九环,是让这乱世里的人知道,有人愿意用刀护着他们,不让肚子空,不让心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