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1、二虎立大功
461、二虎立大功 (第2/2页)原来,二埋汰死死攥着的,正是他掉下去前看到、并下意识抓住的那几根所谓的“黄金丝”。
此刻,那几根枯黄的藤蔓混杂在黑泥里,被他无意识地紧紧抓在手中。
三狗子这时也凑了过来,看着二埋汰的惨状,又是后怕又想笑。
听了陈光阳的话,再仔细一看二埋汰手里的“黄金丝”,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哎哟我的亲娘!二埋汰啊二埋汰,你真是我亲哥!你拼了老命攥着的,这他娘的是地榆的老根儿!你当是金条呢?这玩意儿喂猪猪都不稀罕!哈哈哈……”
他指着那几根明显更粗壮、颜色也更暗沉、根本不是藤状的根须,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刚才生死一线的紧张气氛,被这乌龙一幕冲淡了不少。
二埋汰茫然地抬起糊满泥巴的手,摊开手掌,看着那几根沾满黑泥的“宝贝”。
又看看笑得前仰后合的三狗子,再看看一脸“你个完蛋玩意儿”表情的陈光阳。
愣了几秒钟,终于也反应过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泥,结果糊得更匀乎了,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傻笑:“操…操他个妈的…白…白玩命了…我还以为…以为捡着大元宝了呢……”
他这又后怕又尴尬又委屈的滑稽样子。
让陈光阳也绷不住脸了,无奈地摇着头骂道:“你可拉倒吧!赶紧的,能动弹不?能动弹滚起来!看看伤着骨头没?这身泥糊子,回去你媳妇儿能让你进门儿?”
二埋汰试着动了动胳膊腿儿,除了被冰冷泥浆冻得有些麻木,还有被枯枝划破的几道小口子火辣辣地疼,骨头倒是没啥事儿。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浑身被黏糊糊的黑泥包裹着,沉重又湿滑,像条泥鳅似的扑腾了两下才勉强坐稳。
“没…没事儿哥…就是…就是忒埋汰了…还贼他妈冷…”
他抱着胳膊,冻得嘴唇有些发青,牙齿又开始咯咯打架。
刚才在坑里被恐惧支配没觉得,现在安全了,深秋的冷风一吹,湿透的棉袄裤贴在身上,那寒意简直透骨。
陈光阳脱下自己还算干净的旧外褂,扔给他:“先凑合披上挡点风,总比你那身泥壳子强。”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走到坑边捡起二埋汰甩飞的镰刀和自己的麻袋,又看了看那诡秘的黑泥坑,“这坑邪性,离它远点。”
他踢了块土坷垃进去,那泥浆表面只是缓缓地冒了两个泡,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留下边缘被二埋汰挣扎时扒拉出的狼藉痕迹。
“走了,回家!”陈光阳看了看西斜的日头,又看了看三个沾满泥土草屑、都累得够呛的身影和那沉甸甸装了一百多斤黄金丝的麻袋。
“这点儿了,再弄也弄不了多少,人也冻透了。今儿这‘大元宝’够本了。”
他特意在“大元宝”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瞟了一眼还在哆嗦的二埋汰。
二埋汰裹着陈光阳那件宽大的旧外褂,像个泥塑的兵马俑,被三狗子搀扶着站起来,两条腿还在微微打颤,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
他咧了咧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吸溜了一下快要冻出来的清鼻涕,闷声闷气地应了句:“嗯呐…”
三狗子帮着二埋汰把那个砸进草丛、也沾了不少泥的麻袋扛起来。
“行了,快点回家换衣服,然后上我家吃火锅去,暖和暖和。”
回到家的时候,刚一到门口。
陈光阳就看见了三小只缩成一团,手拉手站在院门口。
三小只远远瞧着三个“泥猴”深一脚浅一脚地从暮色苍茫的甸子边晃悠过来。
大龙还算稳重,小雀儿捂住了鼻子,二虎则直接嚷开了:“妈呀!埋汰叔你掉酱缸里啦?咋比大屁眼子滚完烂泥还埋汰!”
二埋汰有气无力地哼哼一声,连瞪眼的力气都没了。
媳妇沈知霜早就听见动静迎了出来,一看二埋汰这造型,惊得“哎呀”一声,赶紧招呼:“快!快进屋!锅里烧着热水呢!”
三狗子帮着把二埋汰架到仓房门口。
陈光阳从院里水缸舀了几瓢水,怼了点热水,然后试了试水温。
哗啦一下兜头泼下去。
“忍着!我给你搓!”
陈光阳抄起旁边刷锅的炊帚疙瘩,这是一种用高粱穗或者是迷子扎的刷锅工具,也顾不上脏不脏了,沾着水就朝二埋汰后背招呼。
三狗子也找了块破麻布,帮着搓胳膊腿。
温热水混着泥汤子哗哗往下淌,二埋汰干冻得上下牙打架,浑身筛糠似的抖,嘴里还不忘念叨。
“轻…轻点哥…皮…皮要掉了…操他个妈的…那坑…坑里啥玩意儿啊…又腥又臭…”
足足泼了五六瓢水,搓了半晌,才勉强把二埋汰从“泥塑”还原成个“湿人”。
陈光阳把自己一套旧棉袄棉裤扔给他:“赶紧换上!别真冻成冰棍儿了!”
他自己和三狗子也胡乱拿凉水抹了把脸和手,冻得直呲牙。
屋里,炭火烧得正旺的铁皮炉子上,坐着一口咕嘟咕嘟冒泡的大铁锅。
红亮的汤底翻滚着,里面沉着几块羊蝎子骨和几片老姜。
香味儿混着蒸汽,霸道地驱赶着门缝里钻进来的寒气。
“快上炕!炕头热乎!”沈知霜招呼着,把洗好的白菜、冻豆腐、粉条子,还有一小碟从地窖拿出来的酸菜丝,都摆上了炕桌。
大龙懂事地把家里的药酒也拿出来,摆上三个粗瓷碗。
陈光阳看了看二埋汰。
二埋汰穿着陈光阳明显小一号的棉袄棉裤,袖口裤腿都短一截,看着有点滑稽。
一旁三狗子脱了湿冷的棉鞋,一股脑挤上滚烫的炕头。
冰凉的脚底板一挨着热炕席,三人同时发出满足的叹息,感觉冻僵的骨头缝儿都舒展开了。
“喝口酒,驱驱寒!”
陈光阳给仨碗都倒上,琥珀色的酒液在碗里晃荡,辛辣的酒气直冲鼻子。
“操他姥姥的…可算活过来了…”
二埋汰端起碗,手还有点哆嗦,也不碰杯,仰脖子就灌了一大口。
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烧下去,呛得他一阵猛咳,眼泪都出来了。
可脸上那股子死气儿终于散了,泛起点活泛劲儿。
三狗子也喝了一口,哈着气:“妈呀,这一下午,跟做梦似的…五十块钱一斤啊,差点把命搭上…”
他夹起一筷子颤巍巍的豆腐,在滚开的红汤里涮了涮,也不怕烫,吸溜着就塞进嘴里,烫得直咧嘴也舍不得吐。
陈光阳捞了块羊蝎子,嘬着骨头缝里不多的肉,眼神扫过地上并排放着的三个泥糊糊的麻袋。
心里盘算着:“估摸着毛重一百二十斤出头,除掉泥草鸭蛋啥的,黄金丝…能有个八九十斤?
操,离五百斤还差老鼻子了…这破玩意儿秋天是真难抠啊…”
一想到周二喜说的“东家小孩可能需要”,他心里又有点急。
三小只也围在炕沿边。
大龙拿着筷子,斯斯文文地夹粉条吃。
小雀儿捧着个小碗,小心翼翼地吹着沈知霜给她夹的白菜叶。
只有二虎最活泛,跪趴在炕沿上,小脑袋都快探进锅里了,眼巴巴瞅着翻滚的红油汤,小鼻子一耸一耸。
“爸,啥时候下肉啊?”二虎吸溜着口水问。
“急啥?粉条白菜不香啊?”陈光阳用筷子头轻轻敲了下他脑门。
“瞅你那馋样儿,跟你埋汰叔有一拼。”说着,还是夹起一片肉,在滚汤里快速涮了几下,肉片瞬间蜷缩变白,蘸了点蒜泥酱,塞进二虎早就张大的嘴里。
“唔…香!”
二虎烫得直哈气,囫囵嚼着,美得眼睛眯成缝。
他一边嚼,小眼睛一边不老实地四处踅摸。
忽然,他目光落在了墙角那三个撑得滚圆的麻袋上。
袋口没扎紧,露出几缕枯黄纠缠的藤蔓。
“哎?”二虎好奇地跳下炕沿,凑到麻袋边,伸出小手揪出一根金黄色的细藤。
捻了捻,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脸嫌弃,“爸,你们弄这破草根子嘎哈啊?这玩意儿我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