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论策·龙途择向·赤土纳贤
紫宸论策·龙途择向·赤土纳贤 (第1/2页)紫宸殿里那尊古铜仙鹤香炉的第七炷香,悠悠地燃到了尽头。那缕青烟固执地向上攀升,在巍峨的穹顶之下,凝成了一道笔直如线的烟柱,悬在那里,像一柄静默无声却随时可能斩落的巨剑。胡泉的手指捻着刚刚由布莱尔那边送来的那份沉甸甸的情报,麻纸的边缘已经被他反复摩挲,那方象征着突厥苏丹权威、带着新月徽记的火漆印,温润得近乎失去了棱角。情报纸页里,夹着的一张照片格外刺眼:约翰国那支绰号“阿夫斯克”的集团军,公然在伊洛瓦底江的江岸上,架设起他们引以为傲的阿姆斯特朗大炮。粗大的炮口,宛如巨兽的血口,冰冷地指向远方那些属于蒲甘王朝的古老佛塔。照片一角,佛塔那曾经金碧辉煌的尖顶,在炮火的余烬映照下,闪烁着微光,却像极了一颗行将熄灭在硝烟里的微弱星辰。
“布莱尔这老伙计,眼睛很毒,看得透。”胡泉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他抬手把那份情报重重地按在了光滑如镜的紫檀木大案上。案面上,一幅铺展的南洋海图,刚刚又添上了猩红的标记——迦罗檀国的疆域被红色的朱漆谨慎地圈画成一圈虚线,旁边一行小字注解赫然写着:“约翰国兵力:2万,补给线:伊洛瓦底江”。他的目光抬起,越过高大的殿门,正好看见殿外涌进来的晨光,漫过那十二根盘踞着虬龙巨影的殿柱。金砖铺就的地面,将这些张牙舞爪的龙影投射下来,斜斜地钉在地上,仿佛插着的十二把无声但威严的巨刃。
“传纶枢阁诸公,即刻觐见。”胡泉手边的玄铁剑鞘轻轻碰了一下案角,“当啷”一声清鸣,清脆得如同金石交击,竟惊得殿角飞檐上悬挂的铜铃,也跟着嗡嗡嗡地颤了三下。侍立在阴影里的内侍太监忙躬身应诺,刚要转身出去,却又被胡泉猛地叫住:“等等。吩咐膳房,烧些滚热的茶汤送上来——用龙国那边运来的上等碧螺春。记住,多切些姜丝进去,这天,得祛祛寒湿气。”
辰时三刻,同泽党总部核心——纶枢阁的八位阁员,踏着满地澄澈的晨光,步履沉稳地走进了威严的紫宸殿。走在最前的李文渊,他那副玳瑁架子眼镜的镜片上,竟还沾着清晨露水的微痕,他显然是刚从枢机院那庞大的档案库房里急急赶来的。宽大的袍袖里,揣着一部装帧古旧的《蒲甘王朝世系考》,书页泛黄得厉害,像是被岁月浸透了,其中一页翻开着,上面清晰地记载着:“蒲甘王室祖上,曾向我龙国天朝纳贡,岁岁进献大象牙整百对”。跟在他身后的张子轩,怀里紧紧抱着一只磨得锃亮的算盘,人还未到跟前,那算盘珠的噼啪脆响,已经比他的脚步声更快地传进了大殿,透着一股风风火火的急迫。他手心里攥着的是一份侨民统计表,“南洋诸地华人同胞尚不足十万之数,卧龙岗钢铁厂急需招募工匠三千”的字迹,不知是紧张还是焦急,竟被汗水浸润得有些字迹模糊。走在后面的一位,是陈启明,他那象征法理威严的庄重法袍下摆,扫过高高的金丝楠木门槛时,带起一股微弱的气流,吹动了案桌上那份情报的纸页一角,露出了照片上那触目惊心的一幕——佛塔的断壁残垣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弹孔,像无数只瞪大的、充斥着哀怨与控诉的眼睛,透过照片死死地盯着这紫宸殿里的每一个人。
“都看过布莱尔呈上来的东西了?”胡泉的目光像两道探照的光柱,逐一扫过这些得力干将的脸庞,最终稳稳地落在那幅铺陈开的南洋海图,锁定在迦罗檀国的位置。“约翰国此番大动干戈攻打蒲甘,明面上说是要抢夺伊洛瓦底江这条黄金商路的控制权,遮人耳目的鬼话罢了!他们的真正目的,我看得清楚,不过是想拿蒲甘这块沃土来填补他们在南洋其他地方留下的亏空窟窿——他们在爪哇精心经营的橡胶园,被咱们的人心占了去;他们在苏门答腊布局多年的铁矿生意,被咱们给生生挖断了根。如今他们是焦头烂额,急着要找到一块新的膏腴之地,好给那摇摇欲坠的帝国回血续命!”
李文渊闻言,抬手轻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玳瑁眼镜,镜片后那双深思熟虑的眼睛,锐利地盯在“蒲甘”两个字上。“回禀大统领,枢机院翻遍了过去百年间的海量档案,确实寻着不少线索。迦罗檀本地人,自古以来就与我们炎华迁徙至此的侨民相处得颇为融洽,多有往来。尤其是前清的乾隆年间,咱们泉州府的海商巨头,就曾在仰光港大动土木,建起一座规模宏大的‘天后宫’。宫前那块巨大的碑石至今仍在,上面凿刻的‘同沐龙恩’四个楷体大字,清晰如初,诉说着那段渊源。但……”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严峻的分析,“这次登陆作战的约翰国主力,是装备精良的‘阿夫斯克’集团军,手上拿的是最新型号的米涅线膛步枪,火力远超我们卖给伊万国的那些老式货!这一点,他们心里很清楚,也掂量得明白。所以大统领尽可放心,他们此刻还没有那个胆子、更没有那个底气,真敢把战火向北点燃,烧到有咱们炎华势力盘踞的马来半岛一线!”说着,他展开一幅自己亲手绘制的兵力对比图。图面上,代表炎华帝国第四舰队的铁甲巨舰图标威风凛凛,旁边鲜红的朱笔大书“305mm主炮”,而代表着约翰国远东舰队的舰只图标则显得小气许多,旁边只敢标注着“12磅炮”——差距之大,一目了然。
就在李文渊话音刚落之际,张子轩怀中抱着的算盘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噼里啪啦,如同一阵骤急的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金瓯院是算过这笔账的,毫厘不差!”他语气急切,带着不容置疑的精确,“约翰国要支撑这场劳师远征的侵略战争,每一天,就得白白淌出去整整五千英镑的雪花银!这钱像流水啊!而且,他们在白象国那边最肥的油水——鸦片税,刚被咱们布下的暗线搅得七零八落,税赋彻底黄了。就凭他们现在的家底,往前顶死了算,也绝对撑不过连续三个月!”话到这里,他声音一转,充满了现实的焦灼,“可反观咱们自己后院起火呢?卧龙岗钢铁厂因为熟练工匠短缺,那几座贝塞麦转炉每天都得被迫停工整整两个时辰!大统领,这是白白流掉的金山银海啊!依我看,不如咱们派人回龙国本土去招人!就招那些身怀绝技的铁匠老师傅来!一来能把钢铁厂这个大窟窿填上,解燃眉之急;二来嘛,让他们把这好手艺传给本地的后生,这可是百年根基!”他把紧紧攥着的那份侨民统计表推到那张硕大的海图旁边,用手指用力点了点,“大统领请看,去年从龙国千辛万苦过来的新移民,有七成多的人都在咱们的钢铁厂安家落户了。他们的孩子在咱们同泽学堂念书,现在那小嘴里说出来的纯正华语,有时候比那些出生在南洋的华族子弟说得还要地道响亮!”
陈启明沉默地听着,他保养得宜的手指最终落在了情报所附照片的焦点——那布满佛塔残躯的弹孔上,指尖在上面轻轻敲打了一下。“布莱尔对约翰国战略意图的判断,我深表认同。他们看似冒险地‘打蒲甘’,说到底,极可能就是一个声东击西的障眼法,目的就是为了让咱们炎华的注意力被吸过去,好让他们在南洋其它地方能喘口气,弄出些别的事端来。”他嘴角挂起一丝带着冷嘲意味的冷笑,“哼!可他们是色厉内荏啊!您瞧瞧,连他们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巡逻舰,如今连靠近马六甲海峡这条黄金水道都像耗子见了猫!为啥?还不是因为咱们的韩定涛将军带着第三舰队把马六甲海峡堵成了铁桶阵!严丝合缝!他们的运粮补给船现在不得不硬着头皮绕远路,绕着安达曼海兜一个大圈子,这一来一回,至少得多耗上整整三天宝贵的航程!”他的冷笑更加明显了,“就在前天,咱们的海关稽查还扣了一艘挂着约翰国旗帜的走私商船。打开货舱一看,好家伙!里面装的那些军用罐头,早都馊了发臭了,变了味儿了!就这种鬼东西,罐头上明晃晃的钢印居然还打着‘1851年产’!大统领您听听,就这,就是他们眼下那点可怜的家当和那破败不堪的后勤保障能力!”
站在稍后位置的王天行,是都察院的主事,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与豪气。他猛地起身,腰间悬挂的、精工雕刻着獬豸神兽纹样的佩刀刀鞘,“咚”的一声砸在坚硬光滑的金砖地面上,溅起的火星仿佛带着灼人的怒气,正好落在海图上标注的“仰光港”三个字上!“大统领!都察院的探子查到铁证如山!约翰国的那些奸商,利用他们在仰光设立的商栈作掩护,偷偷摸摸地往蒲甘前线倒腾军火弹药,不敢有半点耽搁!可是呢?”他目光炯炯,如鹰隼般扫过众人,“他们即便有包天的胆子,也绝不敢碰一下咱们设在当地的‘同泽商栈’一根毫毛!他们怕!怕的就是咱们炎华的舰炮!这口气憋着,实在难受!依我看,也不必大动干戈,咱们就派一艘最犀利的伏波级铁甲快舰,威风凛凛地去安达曼海上兜一圈,大大方方地把炮口转向他们那些设在海岛上的秘密补给点!根本不用开火,就这么亮亮相,吓也吓死他们!保管叫他们的那些小巡逻舰见了,立马调头后退三里!让他们看清楚,到底谁才是这片南洋真正的主人!”
一直沉默地翻看着账目的刘德华,金瓯院的主事,他那副噼啪作响的算盘珠子,刚刚在“五千英镑”的数目上稍作停顿,此刻猛然又拨动起来,指尖跳动,报出了一个崭新的数目字。“大统领,属下倒觉得,咱们扣下的那艘臭气熏天的破船,或许能变废为宝?不如……就把它当作一件大礼,还给约翰国佬?”他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商人光芒,“让他们老老实实用迦罗檀国那些品质上乘、成色极佳的锡矿来赎!迦罗檀的锡矿,在咱们这卧龙岗,那可是炼优质炮钢不可或缺的上等原料!咱们拿到这些好锡矿,一转手,就能用它们去跟咱们的龙国本土做笔大买卖——换人!专门换那些精壮肯干、愿意出海闯荡的人过来!属下已经得信,龙国广东那边今年遭了连年的水患饥荒,好多活不下去的乡亲正想着出海去南洋找条生路呢!”说着,他从宽大的袍袖里麻利地抽出一页薄薄的账册,“属下初步估算过,龙国那边的航船运一个人漂洋过海来到咱们炎华,路费杂项全算上,至少得要花掉两枚龙元。可如果咱们用迦罗檀那高品质的锡矿去折抵这笔钱,能省下三成多的开支!三成啊大统领,积少成多!”
接着轮到郑玄,这位主掌铨衡台的阁员。他不慌不忙地从随身携带的一个锦缎盒子里,慎重地取出一枚古朴厚重的黄铜印章。那印面清晰地刻着龙国“广州十三行”那流传数百年的独特商徽图样。引人注目的是,在这历史沧桑的印记边缘,巧妙地镶嵌补上了一块小小的新铜片,上面精细地錾刻着代表炎华帝国的龙纹图腾。“大统领请看,”郑玄的声音沉稳而有力,“铨衡台已经通过秘密渠道,和龙国本土几家根基深厚的商号搭上了线。他们是愿意帮咱们这个忙,为咱们招募渴求人口充实劳力。但是……”他话锋稍顿,“他们也有条件——要求咱们的卧龙岗钢铁厂,能向他们稳定提供咱们自产的钢犁铧头、高质量的棉布。他们说,‘用你们的铁器农具换取我们的人口,这可是桩互利互惠、划算的长期买卖。’”他脸上露出一丝运筹帷幄的笑意,“我已经让手下的同泽学堂加班加点,特别赶制了一部图文并茂的《南洋求生指南》手册。里面就清清楚楚画着咱们卧龙岗钢铁厂的恢弘实景,还特别用通俗易懂的大白话写着:‘一日三餐管饱,每月最低能挣五个亮闪闪的龙元!’大统领,要的就是这份明明白白的吸引力!”
一直站在后方默默准备着的李冰冰,这位主管宣化部的巾帼阁员,此时向前一步,从容地展开了一幅色彩斑斓、带有浓郁南洋热带风情的蜡染布画卷。画卷之上,赫然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写实画作——《卧龙岗风光图》。画面上,几座巨大的高炉正喷吐着金红色的烈焰,气势恢宏;高炉下方,有炎黄面孔的华工和肤色棕黑的南洋土著工人并肩协作,肩扛着通红的钢坯坯料;而在更远处,则是规划整齐的“共耕社”广袤稻田,画里描绘的稻穗竟长得比扛钢胚的工人还要高些,金灿灿一片,一片丰收景象!“大统领,”李冰冰的声音清亮而充满感染力,“属下主持的宣化部,已经将这震撼人心的《卧龙岗风光图》加急印制了一万张!每一张都色彩饱满。已经分派给可靠的老侨商们,委托他们在返回龙国故土省亲时,悄悄地、广泛地散发。此外,”她补充道,“属下还组织一批笔杆子,特别撰写了一篇极具煽动性的《炎华见闻录》。文章里毫不客气地揭露了一个朴素的真相:‘这里的好土地不种那坑人害命的鸦片烟土,只种实实在在养活人的稻米五谷;这里的官府,绝不会横征暴敛盘剥百姓,反倒按规矩分田到户,让穷人有立身之本!’大统领您猜怎么着?”她嘴角扬起,“根据线报,仅仅在广州十三行那边的码头上,就已经有好多人围成一堆,拿着咱们印发的这些传单图画,七嘴八舌地互相打听:‘那个地方叫炎华?那移民船到底什么时候开?打哪儿能坐船过去!’”
此时,那位来自协和部的阁员韩元也适时地开口了。他微微一笑,利落地从腰间摘下了一只做工精巧、有着热带风情的椰壳哨子。他把哨子凑到唇边,吹起了一段旋律。那哨音异常清亮悠扬,细听之下,旋律竟是龙国家喻户晓的江南小调《茉莉花》。但这曲调被他稍加改编,巧妙地融合了南洋特有的稻作歌谣的舒缓调门。“大统领,协和部的兄弟们近来回访移民安置点,得到一个很有意思的消息。”韩元的哨音暂歇,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那些新近从龙国本土招纳来的移民里,还真藏着几位好把式!有几位可真是种田的老行家,尤其擅长种植一年两熟甚至三熟的水稻!就是靠着这些老把式,他们已经在几个新建的实验点里,教会了当地不少土著工人一项绝活——在橡胶园高大的橡胶树之间的空隙地里,巧妙地套种上生长期短、营养价值高的绿豆!结果您猜怎么着?”他声音提高,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那收成啊,啧啧,竟比那些原本只懂得单一种植橡胶的园子,凭空多出来足足两成还不止!属下心想,要是能从龙国那边招揽更多这样的种田能手、特别是精通双季稻种植技术的老把式过来,咱们规划中的‘同泽万亩良田’扩建计划,进度起码还能再提上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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