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规则与血悸
第三章 规则与血悸 (第2/2页)然而,上官凌泽的目光,却被墙角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个歪倒的、布满灰尘的画架。
画架上,还夹着一幅没有完成的素描。
素描的内容……隐约是一个人的侧脸轮廓。
而那轮廓……竟然与上官凝噎……有七八分相似!
画纸的右下角,有一个用红色颜料书写的、潦草而诡异的签名缩写——
M.X.Y.
马溪钰?伏羲?!
上官凌泽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墙壁冰冷粗糙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带着一股难以驱散的寒意。409宿舍内死寂无声,只有五人粗重不均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格外清晰。门外那令人心悸的“咚……咚……”声终于彻底远去,消失在走廊无尽的黑暗里,但那份冰冷的压迫感却仿佛仍残留在这片空气中,萦绕不散。
夜天宇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额头上满是冷汗,牙关紧咬,忍受着右臂那道诡异伤口传来的、混合了灼烧、冰冻与麻木的剧痛。伤口边缘的灰白色没有丝毫减退的迹象,反而像是活物般,正极其缓慢地向着周围健康的皮肤侵蚀。
“天宇,怎么样?”上官凌泽蹲下身,眉头拧紧,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对那些未知存在的愤怒,也对自身无力的愤怒。
“死……死不了……”夜天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试图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却因为疼痛而扭曲得比哭还难看,“就是……妈的……这条胳膊……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他尝试动了动手指,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微弱的、仿佛隔了几层棉花的刺痛感。
乐凝溪已经从最初的惊慌中稍微镇定下来,她跪坐在夜天宇旁边,小心翼翼地用消毒湿巾清理着伤口周围的皮肤——尽管那灰白色的创伤区域根本无从下手。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帽檐下露出的下颌线条紧绷着。“这种伤……医院能治吗?”她的声音带着颤音,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普通的医院恐怕不行。”东方雨泽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异常凝重,他仔细审视着伤口,“这更像是……某种规则层面的伤害。直接剥夺了这部分组织的‘生机’概念。现代医学对付不了这个。”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被迫接受超现实现象的挫败感和极度旺盛的好奇心,“必须找到造成这种伤害的源头,或者了解其运作机制,才有可能找到逆转的方法。”
祝噎在一旁焦躁地摆弄着他那些大部分已经失灵的小型仪器,闻言抬起头,脸色苍白:“规则……那个鬼东西说的规则……私藏违禁之物……是指凝噎哥的手机?”他看向上官凌泽,“凌泽,你刚才是不是在手机里发现了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上官凌泽身上。
上官凌泽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脑海中那些翻腾的、属于前世的血腥碎片和剧烈情感暂时压下。他从口袋里掏出那部已经彻底黑屏、冰冷如铁的手机,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复述了他在备忘录里看到的那段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
“祂醒了。饥饿了太久。”“画室是祂的耳目,七楼是祂的餐桌。”“祂以‘规则’为网,以‘恐惧’为饵,狩猎‘特定’的灵魂。”“我们……都是被选中的‘祭品’。”“小心‘声音’……它不是幻觉……”“还有……小心……‘我们自己’……”
每一个字吐出,都让房间内的温度似乎下降一分。当“祭品”两个字最终落下时,一种难以形容的冰冷绝望感几乎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祭……祭品?!”乐凝溪的声音猛地拔高,又迅速被她自己捂住嘴压了下去,只剩下惊恐的呜咽,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小沙……我弟弟他……”她不敢想象乐凝沙可能面临的命运。
“狩猎特定灵魂……”东方雨泽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猛地看向上官凌泽,“凝噎哥的短信说‘他们不存在’,备忘录又说‘小心我们自己’……还有,为什么是我们?我们为什么会被选中?凌泽,你刚才是不是……”他注意到了上官凌泽之前的异样。
上官凌泽沉默了片刻,感受着胸腔里那股仍未平息的、源自血脉的悸动和愤怒。他知道,有些事无法再隐瞒了。
“我……从靠近这栋楼开始,就感觉到一些……异常。”他选择性地说道,暂时略过了最惊世骇俗的前世身份,“心跳异常,偶尔会有些奇怪的……幻觉碎片。刚才在606里面,还有听到那个规则的时候,尤其强烈。”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而且,我哥留下的密码,是一个……很奇怪的图案,我好像……本能地就知道该怎么画。”
他的目光转向墙角那个歪倒的画架,看着画纸上那张与哥哥惊人相似的侧脸素描,以及那个刺眼的缩写“M.X.Y.”。
“这个缩写……”他声音干涩,“M.X.Y.……马溪钰。我在那些幻觉碎片里……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马溪钰?”祝噎努力在数据库中搜索,“没听说过锦艺有这个学生或者老师啊……”
“也许……不是现在的人。”东方雨泽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结合上官凌泽的异常和眼前的素描,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凌泽,你看到的幻觉,还有这种本能……会不会是一种……遗传记忆?或者更玄乎一点的……前世感应?”
前世这个词一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但面对眼前这一切,这似乎成了最合理的解释。
“如果真是这样,”东方雨泽继续推理,思维高速运转,“那所谓的‘特定灵魂’,是否指的就是拥有某种特殊‘前世’渊源的人?凝噎哥、伊沢哥、希泽哥、凝沙、金立岩,他们都被选中了。而我们……”他环视在场四人,“我们闯进来,是否也因为……我们同样在它的‘狩猎名单’上?”
这个推论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所以那鬼东西才说我们是‘违禁之物’?因为我们这些‘祭品’预备役,私自跑进了它的厨房?”夜天宇苦中作乐地骂了一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画室是耳目,七楼是餐桌……”祝噎喃喃道,“意思是,画室是它监视整个学院、筛选猎物的地方?而七楼……才是它真正……‘进餐’的地方?”他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问题,“可是……这栋楼,明明只有六层啊!”
不存在第七层!这和上官凝噎短信里的“他们不存在”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呼应。
“规则是网,恐惧是饵……”上官凌泽重复着这句话,眼神逐渐变得锐利,“我们必须弄懂所有的规则,尤其是那条没听清的第五条!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生路。触犯规则就会像天宇一样,甚至更糟。而恐惧……它会让我们失去判断力,更容易触犯规则,或者……成为它的食粮。”
他想起备忘录最后那句“小心‘声音’”和“小心‘我们自己’”。声音好理解,很可能是类似刚才那种“咚…咚…”声,或者鬼寝室长的声音,具有迷惑或攻击性。但“小心我们自己”……是什么意思?难道……
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划过上官凌泽的脑海,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难道……那些被拖走的同伴,甚至……哥哥他们……可能会以某种可怕的形态再次出现,成为我们的敌人?或者……我们内心会被恐惧侵蚀,产生幻觉,甚至自相残杀?
他不敢再想下去,但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盘踞在心间。
必须尽快行动!
“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上官凌泽站起身,目光扫过同伴,“天宇需要救治,我们必须找到办法。规则第五条不清楚,画室和七楼是关键。尤其是画室……既然它是‘耳目’,或许我们能从那里找到更多关于‘祂’、关于规则、甚至关于如何找到‘七楼’的线索!”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决定。主动前往可能是敌人监视核心的地方,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坐以待毙,同样是死路一条。
东方雨泽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同意。风险与收益并存。我们需要信息。”
祝噎看着地上彻底报废的装备,一咬牙:“妈的,拼了!我就不信它一点漏洞都没有!”
乐凝溪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我要知道小沙到底怎么了!”
夜天宇挣扎着想站起来:“老子……老子还能打……”
“你打不了。”上官凌泽按住他,“你留在这里等我们。这是命令。”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凌泽!”
“闭嘴!你现在出去就是累赘!”上官凌泽难得地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对兄弟说话,“守住这个门,如果我们长时间没回来……你就自己想办法逃出去!”他留下了一半的应急物资和那根之前用来开锁的高频振动笔(虽然对鬼无效,但对付普通门锁或许有用)给夜天宇。
安排妥当,上官凌泽、东方雨泽、祝噎、乐凝溪四人,深吸一口气,再次推开了409宿舍的门。
门外,走廊依旧漆黑一片,死寂得可怕。仿佛刚才那追逐他们的恐怖声响从未出现过。
他们凭借着进来时模糊的记忆和乐凝溪那种奇异的、对“声音”强弱的感知能力,小心翼翼地朝着记忆中画室所在的大致方向摸去。
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心跳声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墙壁上那些斑驳的阴影,在手电筒有限的光圈下,仿佛随时会蠕动起来,化作择人而噬的怪物。
上官凌泽胸口的悸动感始终存在,像是一个沉默的指南针,隐隐指向某个方向,与乐凝溪感知到的“画室方向”大致重合。这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异常与这栋楼的秘密息息相关。
终于,在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摸索后,一扇双开的、相较于宿舍门更为宽大的木门出现在视野尽头。门的上方,挂着一个同样老旧却依稀可辨的牌子——静物画室。
就是这里了!
画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种不同于606暗红光芒的、更加阴森冰冷的、仿佛蒙着一层灰尘的惨白光线。
四人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上官凌泽深吸一口气,率先上前,轻轻推开了画室的门。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在死寂中传出去老远。
画室内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
与其说是画室,不如说更像一个……陈列着无数只眼睛的恐怖巢穴!
巨大的空间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画架。每一个画架上,都有一幅覆盖着灰白色厚布的油画。
而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厚布的正中央,都被粗暴地撕开了一个圆形的破洞!破洞后面,不是预想中的画作,而是……一只只真实无比的、布满血丝的、瞳孔涣散或是疯狂转动的人眼!
那些眼睛,大小不一,颜色各异,却同样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怨毒、疯狂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监视感!
它们齐刷刷地、僵硬地转动着,聚焦在了刚刚推开门的四人身上!
冰冷的、粘稠的视线如同实质,瞬间将他们钉在原地!
与此同时,画室最深处的一个画架上,那块完整的、未被撕破的灰白画布,突然无风自动,缓缓滑落下来。
画布后面,并非眼睛。
而是一幅用暗红色、仿佛未干涸的血液绘成的、巨大而诡异的校园地图!
地图上,老宿舍楼的位置被一个巨大的、搏动着的血色漩涡所覆盖。
而一条蜿蜒的、滴着血珠的箭头,正从他们所在的位置,歪歪扭扭地指向地图上某个本应是墙壁的空白处!
箭头尽头,是两个用更加浓稠的血液书写的大字:
七楼!
而在那血色地图的下方,在地板阴影的角落里。
一双沾满了泥污的、老旧的黑色布鞋,静静地站在那里。
仿佛已经站在那里,等待了他们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