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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梅下

25梅下 (第2/2页)

风染霜闭上眼,脑海里闪过魏忠贤那张阴鸷的脸。当年她跪在慕容冷越面前求他放沈慕言一条生路,魏忠贤就站在旁边,用那双毒蛇般的眼睛盯着她,像是在看一块肥肉——他大概早就知道她怀了阿澈,想把她也一并除掉。
  
  “这些事,皇上知道吗?”她问。
  
  李默摇了摇头:“我爹不敢说。魏忠贤权倾朝野,连皇上都要让他三分。直到三年前魏忠贤倒台,我才敢把这些事记在心里。”他从书案下抽出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是几页泛黄的纸,“这是我爹偷偷抄下来的卷宗疑点,夫人若有用,就拿去吧。”
  
  风染霜接过纸页,指尖触到粗糙的纸边,像是触到了当年镇国公府的血。她抬头看向李默,轻声道:“谢谢你。”
  
  “夫人不必谢我。”李默苦笑,“我爹这辈子都活在愧疚里,若能还镇国公府一个清白,也算替他赎罪了。”
  
  离开吏部时,日头已过正午。秦伯赶着车往静心苑去,风染霜靠在车壁上,看着手里的纸页,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原来慕容冷越当年说“送去漠北,永世不得回京”,不是狠心,是怕沈慕言留在京城被魏忠贤发现;原来他把她安置在静心苑,不是厌弃,是怕魏忠贤对她和阿澈下手。
  
  二十年来的委屈、怨恨、误解,在这一刻突然化作眼泪,无声地落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
  
  马车刚到静心苑门口,就见赵毅匆匆跑来,脸色凝重:“姑姑,宫里传来消息,沈慕言从漠北回来了,现在就在宫门外求见皇上。”
  
  风染霜猛地坐直身子,心头一震。沈慕言?那个她受镇国公府所托护了十年,又送他去漠北的孩子,如今竟回来了?
  
  “他怎么会突然回来?”她追问。
  
  赵毅压低声音:“听说漠北发生叛乱,沈慕言在平叛中立了大功,被封为定北将军。他这次回京,说是要替镇国公府翻案。”
  
  风染霜推开车门,快步走进静心苑。刚进院子,就见慕容冷越抱着阿澈站在梅树下,阿澈正拿着一支梅花往他嘴里塞,他却没心思逗孩子,见她回来,立刻迎上来:“你回来了?沈慕言的事,你知道了?”
  
  风染霜点头,把手里的纸页递给他:“李默把当年的事都告诉我了,是魏忠贤陷害的镇国公府。”
  
  慕容冷越接过纸页,看了几眼,眉头紧锁:“朕就知道魏忠贤当年没安好心。只是沈慕言突然回来,怕是会惊动朝中旧臣——那些当年依附魏忠贤的人,绝不会让他翻案。”
  
  风染霜看着他眼底的忧虑,突然想起忘忧谷里神医的话,想起那半块刻着“越”字的玉佩。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间的疤贴在他手背上,温温的:“皇上,让沈慕言进来吧。他是镇国公府的后人,有权利知道真相。”
  
  慕容冷越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点了点头:“好。”
  
  没过多久,一个身着银甲的年轻人跟着赵毅走进院子。他身姿挺拔,眉眼间有镇国公的影子,只是比记忆中那个追在她身后喊“风姑姑”的孩子,多了几分沙场的凌厉。他看到风染霜,脚步猛地顿住,眼眶瞬间红了:“风姑姑……”
  
  风染霜看着他,鼻子一酸。十年漠北风霜,把当年那个瘦弱的孩子磨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将军,可他喊“风姑姑”的声音,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软。
  
  “回来就好。”她轻声道。
  
  沈慕言走到她面前,刚要跪下,却被风染霜扶住了。他看着她腕间的疤,又看了眼慕容冷越怀里的阿澈,目光落在阿澈眉眼间那抹熟悉的轮廓上,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风姑姑,这是……皇上和您的孩子?”
  
  “是,叫阿澈。”风染霜笑着说,眼角有泪滑落,“该叫你一声慕言哥哥。”
  
  阿澈好奇地看着沈慕言,伸出小胖手要去摸他身上的铠甲:“哥哥,你身上的铁好亮。”
  
  沈慕言握住阿澈的手,指尖微微发颤。他看向慕容冷越,这位他记恨了二十年的帝王,此刻正用温和的目光看着他,眼底没有丝毫敌意。他突然明白,当年风姑姑把他送去漠北,不是抛弃,是保护;当年皇上放他一条生路,不是仁慈,是念着风姑姑的情分。
  
  “皇上,风姑姑,”沈慕言站直身子,声音铿锵,“慕言此次回京,不求高官厚禄,只求皇上彻查镇国公府旧案,还我沈家满门清白!”
  
  慕容冷越点头,把阿澈递给风染霜,沉声道:“朕准了。三日之后,朕会在朝堂上重审此案,所有牵涉其中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梅树下的风轻轻吹过,带着清甜的暖意。阿澈在风染霜怀里咯咯笑着,伸手去够沈慕言头上的头盔,沈慕言笑着低下头,让他摸个够。慕容冷越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三人,眼底的阴霾渐渐散去。
  
  风染霜看着眼前的景象,腕间的疤在阳光下泛着浅淡的光。她知道,镇国公府的旧案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那些藏了二十年的牵挂与委屈,也终将在梅香里慢慢化解。
  
  只是她不知道,此刻宫墙之外,一辆黑色马车正停在街角。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苍老的脸,正是忘忧谷的神医。他看着静心苑的方向,手里摩挲着那半块刻着“越”字的玉佩,轻轻叹了口气:“傻丫头,当年若不是他偷偷把暖玉塞给你,你怀阿澈时就熬不过去了。”
  
  风吹过梅林,落了一地粉白的花瓣。阳光透过花枝洒下来,落在风染霜的手腕上,那道月牙形的疤,竟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那些藏在心底的爱,从来都没离开过,只是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了可以坦然相对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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