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焦土行路难谢秋芝中暑
第24章 焦土行路难谢秋芝中暑 (第2/2页)好几个官差骑着马来回逡巡,扯着嗓子呵斥着掉队的人赶紧跟上,声音却透着一股疲惫的虚张声势。
掉队的人要是加把劲,跟上队伍也不是不可能,但如果他掉队之后还放弃赶路,这种人官差也是管不了的。
“狗日的皇差!”
官差陈进虎勒住马,摘下破烂的斗笠,狠狠抹了一把脸上混着泥灰的汗,那汗立刻又淌下来,在黢黑的脸上冲出几道白痕。他对着旁边同样无精打采的张黑子抱怨:
“这鬼老天爷,三年了,一滴雨星子都不见!地里的苗早他娘的烤成灰了,人…人也快成肉干了!”
他仰头灌了一大口水囊里浑浊的水,又烦躁地吐掉一口,“呸!这水喝了都烧心!”
张黑子有气无力地用刀鞘拍打着马鞍上堆积的尘土:
“少说两句吧陈哥,上头让咱把人送到京畿道,咱们尽力而为…你看前头里正家那俩小的,坐在板车上不也蔫吧了?”他努努嘴。
里正谢忠家的板车上,两个孩子像两只脱水的小猫,蜷缩在薄薄的麻布下,小脸通红,呼吸急促,逼着自己昏睡过去以逃避这无边的酷热和颠簸。
谢秋芝的意识在滚烫的混沌中浮沉。眼皮重得像挂了铅,每一次挣扎着掀开一条缝,刺目的白光里晃动的都是昨天路边看到的景象,一具蜷缩在枯黄田埂上的尸体,干瘦如柴,皮肤紧紧包裹着骨头,几只绿头苍蝇嗡嗡地盘旋不去……
“水…水…”她无意识地呢喃,喉咙里像有砂纸在磨。
“水来了,水来了!”李月兰赶紧又滴了几滴清水到她唇间。
昏沉间,谢秋芝跌入一个更可怕的梦境。
梦里没有一丝光,只有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深入骨髓的寒冷。她看到自家的板车孤零零地歪倒在龟裂的荒野里,车上,谢广福抱着头,蜷缩着,一动不动,身体已经僵硬冰冷。旁边,李月兰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空了的保温杯,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却再也映不进任何光亮。谢锋高大的身躯倒伏在车辕旁,一只手还向前伸着,似乎想抓住什么,指甲缝里全是干涸的泥血。谢文小小的身体蜷在车底,像一只冻僵的幼鸟,手里还捏着半块早已发黑霉变的麸皮饼子,小脸上残留着惊恐和绝望的泪痕。
而她自己,倒在离板车不远的地方,身体轻飘飘的,像一片枯叶。
她看到自己枯黄打结的头发沾满了尘土,看到自己深陷的眼窝和嶙峋的手骨。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扼住了她的喉咙!
“不!”
谢秋芝猛地睁开眼,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得像是要冲出胸腔!刺目的阳光灼痛了她的眼睛,耳边是板车吱呀吱呀的呻吟和人群粗重的喘息。
噩梦的余悸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那彻骨的绝望和濒死的恐惧无比真实。她剧烈地喘息着,冷汗顺着鬓角流进脖领,带来一丝真实的冰凉。
“醒了?芝丫头,你醒了!”李月兰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只温热粗糙的手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指。
“姐!你吓死我了!”谢文带着浓重鼻音的脸凑了过来,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谢秋芝张了张嘴,喉咙干痛得发不出声音。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拉着车辕的谢锋转过头,汗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滴落,眼神里是满满的担忧和一丝后怕。谢广福也停下脚步,俯身探视,脸上刻满了疲惫和焦虑。
那只是梦,她还活着,家人们都还在。
谢秋芝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冷汗流淌。
她死死抓住李月兰和和弟弟谢文的手。
噩梦是假的,但这逃荒的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