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一纸报告载初心
第33章:一纸报告载初心 (第1/2页)晨光透过办公楼的玻璃窗,斜斜地洒在我的办公桌上。桌面一角摊着半张未整理完的苎麻种植地图,红笔圈出的老产区标记还沾着点墨渍,旁边放着片上周从郊区带回来的苎麻叶标本,叶脉在阳光下清晰得像老人手上的青筋。就在这时,办公电话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来电显示栏跳动着“科技成果转化中心-陈主任”几个字。
我指尖顿了顿,下意识地把苎麻叶标本往手边挪了挪,才按下接听键。“鹿老师?”陈主任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不像平时那样轻快,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郑重,甚至能听见他那边翻动纸张的细微声响,“关于李元康教授那个苎麻项目,你得抽时间补写一份情况说明。李教授岁数太大了,快八十的人了,既没自己的团队,也没挂靠具体学院,天天背着个帆布包到处找相关部门领导汇报,校领导都看在眼里,也很关注这事。”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叹气:“现在校里定了,让我们科技成果转化中心先介入,整理份报告供领导决策参考。李教授交上来的可行性报告你也知道,数据是扎实,可足足95页、五万多字,校领导精力有限,没那么多时间逐字看。他们想清楚的是三个事:项目现在到底推进到哪一步了?需要学校协调哪些资源?眼下又具备哪些有利条件?还有你跟这个项目的关联,也得写明白,我们也不能光听李教授个人一面之辞,得有客观的参与视角。”
挂了电话,我立刻往陈主任办公室跑。行政楼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我的脚步声在瓷砖上回响,越靠近三楼,心里越沉,倒不是觉得麻烦,而是一想到李教授那把年纪还在为苎麻奔波,就觉得这份说明不能写得敷衍。推开门时,陈主任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捧着那本厚厚的可行性报告,封面的“苎麻高新产业化项目”几个字被摩挲得有些发毛。他见我进来,把报告往桌上一放,推到我面前:“你拿去看看,李教授写得细,连每个技术节点的预期成本都标了。”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报告,指尖刚碰到纸页,就感觉到了不一样的质感,不是打印纸的光滑,而是有些地方沾着淡淡的墨痕,是手写批注干了之后留下的印记。我随手翻开一页,正好是“项目研究任务”那部分,七条任务列得整整齐齐:多功能苎麻联合收割机、鲜原麻微生物机械脱胶设备、100米长自动化梳理生产线……每一条后面都跟着李教授用蓝笔写的小字,比如在“润法纺纱新技术”旁边,他写着“2023年8月赴江苏调研,现有纺纱设备需改造罗拉间距”,字迹不算工整,甚至有些笔画因为手劲不稳而歪斜,却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
我捧着报告,忽然想起上次跟李教授去老苎麻厂,他蹲在生锈的脱胶机前,从口袋里掏出个旧笔记本记参数,手指因为常年握笔而有些变形。“陈主任,”我抬头时,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动容,“李教授这报告,估计没用到AI辅助写作吧?这么多数据,这么细的批注,全是他一点点攒出来的。”陈主任点点头,眼神里也有几分感慨:“是啊,上次我问他,他说不会用那些新鲜软件,数据都是跑出来的,批注都是见人、调研后当场记的。你写说明时,把这些细节也加进去,校领导看了能更懂他的用心。”
回到办公室,我把报告摊在桌上,又从抽屉里翻出自己的调研笔记和收集的行业数据,有从档案馆复印的1987年苎麻出口报表,有老苎麻厂老师傅的口述录音整理稿,还有陪李教授见合作方时拍的纤维样本照片。阳光越升越高,透过窗户落在这些资料上,像是给它们镀了层暖光。我握着笔,却没急着写,先翻开了报告里的“具体目标”部分,十条“世界第一”赫然在目:工农业管理水平、技术装备、产品质量、清洁生产……看到“同行业人民的幸福指数世界第一”时,我忍不住笑了——这哪里是普通的项目目标,分明是李教授藏在心里的执念,他想让种苎麻的农民、做苎麻的工人,都能再过上好日子。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动笔。开篇先写苎麻的“身份”——它不是普通作物,是和丝绸、陶瓷、茶叶、中药并排的五大传统产业,六千多年前,咱们的老祖宗就用它织衣,那时高官穿丝绸显贵,百姓穿苎麻度日,丝绸之路的驼队里,苎麻布裹着瓷器、茶叶,一路卖到西域。写到这里,我特意翻出档案馆里那张1950年代的苎麻种植照片,照片里的农民戴着草帽,弯腰收割苎麻,脸上带着笑,我把这场景写进说明里,想着这样能让校领导看到苎麻曾经的温度。
接着是1987年的鼎盛期,我把李教授报告里的关键数据拆开来写,不是生硬地列数字,而是换算成更直观的画面:“700多万亩种植面积,相当于三个中等县城的土地都种着苎麻;几千家加工企业日夜开工,车间里的苎麻纤维味能飘出三条街;一米63英寸36公支纱的苎麻布出口价15元,按现在的物价算,相当于650元一米——那时候,欧洲的商场里,中国苎麻布是跟丝绸并列的高档货。”可笔锋一转,就得写衰落:手工收割效率低,三个人一天才能收一亩;脱胶流程比棉纺长三倍,废水排出去,连田里的秧苗都黄了;日美西欧故意压价,把出口价砍到原来的五分之一,企业亏得发不出工资,最后只能关门。写到这里,我想起老苎麻厂那位看大门的张师傅说的话:“2005年厂子倒的那天,我抱着最后一台脱胶机哭,那机器跟了我二十年,比家里的孩子还亲。”我把这句话也写了进去,觉得比单纯的“企业亏损”更有冲击力。
然后是李教授的故事。我没只写他“曾任苎麻厂厂长、技术总监”,而是加了具体的细节:1983年他在江西试验田种苎麻,为了观察纤维长势,在田里搭了个草棚住了半个月,夜里遭了野猪,差点把收集的样本给拱了;2010年他退休后,自己掏腰包去湖南、湖北的老产区调研,坐绿皮火车,住三十块钱一晚的小旅馆;去年冬天,他心脏刚搭完支架,就背着资料去农科院找专家,在寒风里等了两个小时,就为了说清楚苎麻品种改良的紧迫性。还有上次陪他去农学院找年轻老师,老人怕对方听不懂老工艺,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本自己编的《苎麻种植技术手册》,封皮都掉了,里面夹着1998年的苎麻叶片标本,他塞给老师时说:“这手册里的每个字都是我在田里试出来的,你要是感兴趣,随时找我问。”这些细节我都一一写进说明,想着这样校领导就能知道,李教授不是“空想家”,是真的把一辈子都扎进了苎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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