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记忆共鸣
第二十二章 记忆共鸣 (第2/2页)门,被无情地关上了。
沉重的回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光消失了,只剩下彻底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
冰冷的地面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蜷缩着,像一只被遗弃的幼兽。
脸颊紧贴着肮脏的、布满灰尘的地面,泪水混合着绝望,无声地滑落。
好冷……
好孤独……
弟弟……妹妹……
我们在哪里?
我们……是谁?
……
“林晞!林晞!”
有人在用力拍打我的脸颊,声音焦急,像是从极遥远的水面传来。
眼前的黑暗和冰冷如同潮水般退去,刺眼的阳光、嘈杂的人声、汽车鸣笛声瞬间回归。
我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像是刚从深水里被捞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肺部火烧火燎。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的衣衫,粘腻冰冷。
我还在副驾驶座上。安全带勒得我生疼。
眼前是郑锐放大的脸。他脸色煞白,额角有一小块擦伤,渗着血珠。平日里那双沉稳冷静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惊惧和担忧。他的手还按在我的肩膀上,力道很大,指节泛白。
“你怎么样?说话!林晞!”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喘息。
那不是梦。
那冰冷的触感,那绝望的恐惧,那被撕裂的痛楚……太过真实。真实到此刻我的牙齿还在打颤,四肢百骸都残留着那种浸入骨髓的寒意。
三个孩子……实验室……被带走的弟弟和妹妹……
那个被带走的男孩……他哭喊着“哥哥”、“姐姐”……
哥哥……姐姐……
我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死死聚焦在郑锐脸上。他的担忧,他的焦急,在此刻的我眼中,都蒙上了一层来自那片冰冷记忆的诡异滤镜。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胸骨。
那个荒谬的、却又带着宿命般确凿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冲破了所有理智的枷锁,带着那段陌生记忆赋予我的全部急切和恐慌,脱口而出:
“郑锐……我们……我们还有一个弟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车外,警察处理现场的声音、拖车的鸣笛声、围观者的议论声……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郑锐脸上所有的表情——担忧、焦急、后怕——在千分之一秒内,冻结,然后寸寸碎裂,剥落,露出底下最原始的、毫无防备的惊骇。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刺穿。
那眼神,不再是看我,像是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索命的幽灵。
抓在我肩膀上的手,像触电般猛地弹开,力道之大,带动他整个身体都向后晃了一下。
他死死地盯着我,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粗重的、带着明显恐惧的喘息声,在死寂的车厢里异常清晰。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
几秒钟,却漫长如同一个世纪。
然后,我看到了。
在他右侧耳后,发根边缘,那道我早已熟悉、却从未深究过来历的旧疤痕——一道约两厘米长,颜色比周围皮肤略浅的凸起——毫无征兆地,开始渗出鲜红的血珠。
一开始只是一缕细小的血丝,沿着他颈部的皮肤纹理蜿蜒而下。
紧接着,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汇聚成一小股血流,滑过他苍白的皮肤,滴落在他浅灰色的衣领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而他,似乎毫无察觉。
他的全部精神,仍沉浸在那句问话带来的巨大冲击中,只是用那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某种被彻底揭穿后恐慌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锁住我。
血流得更多了。
像一道小小的、凄艳的溪流。
衬着他瞬间失血的脸色,诡谲得令人头皮发麻。
“弟弟……”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用砂纸磨过喉咙。
“……你……你说什么?”
这不是否认。
这是一种……被戳破最深层秘密后的本能反应。
我看着他那副见了鬼的样子,看着那不断流血的疤痕,那段强行灌入我脑中的记忆与此情此景疯狂地交织、印证。
冰冷的实验室,三个相依取暖的孩子,被强行带走的弟弟和妹妹……
“他”怀抱里的那个哭泣的男孩……
郑锐耳后这反常流血的疤痕……
还有他此刻巨大到近乎失控的反应……
碎片,正在以一种令人心惊的方式拼凑。
冰冷的战栗再次沿着我的脊椎爬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能力失控的代价,竟然是这个吗?
窥见……真相?
我的目光,从他流血的耳后,缓缓移回到他惊骇失色的脸上,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信,重复了一遍,这次,带上了那个记忆赋予我的、特定的称谓:
“那个总爱哭的……小男孩。”
“我们……是不是,还有一个弟弟?”
“哥哥?”
最后两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郑锐紧绷的神经上。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向后重重靠在了驾驶座的椅背上,脸色死灰。
耳后的血,还在流。
蜿蜒而下,像一道无法愈合的旧伤,在此刻,因为这个被遗忘的“弟弟”,重新崩裂,泣血。
车厢内,只剩下我们两人交错的、沉重的呼吸声。
车窗外,阳光炽烈,人间喧嚣。
而我们,仿佛被隔绝在一个由冰冷记忆和淋漓鲜血构筑出的秘密囚笼里。
一个关于“弟弟”的,染血的真相,刚刚,被强行撕开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