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牺牲
第四十八章 牺牲 (第1/2页)世界在寂静中死去。
没有爆炸,没有闪光,只有一种无形的、席卷一切的浪潮悄然退去。那根植于数十亿大脑深处,如同藤蔓般缠绕着每个人记忆核心的“火种”病毒,在达到其扩散巅峰的瞬间,被一股更宏大、更冰冷的力量连根拔起。
它剥离时带走了所有它曾赋予、曾篡改、曾寄生的一切。
城市广场上,那个前一秒还在用失传的古语吟诵史诗的流浪汉,声音戛然而止。他茫然地眨着眼,看着周围同样困惑的人群,试图找回那萦绕在嘴边的、滚烫而陌生的诗句,却发现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还有对自己为何站在这里的深深疑惑。
实验室里,那位正以超越时代的速度演算着统一场论方程的年轻科学家,手指僵在了半空。屏幕上跳跃的符号失去了所有意义,他看着那些复杂的公式,如同看着天书,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知识突然被剥夺的虚无感攫住了他,让他几乎窒息。
战场上,对峙的士兵们同时垂下了枪口。他们脑中那些关于对方是“必须净化的异端”、“承载古老罪恶的载体”的狂热信念,如同阳光下的露珠般蒸发殆尽。他们看着彼此年轻而疲惫的脸,只剩下最原始的茫然和对眼前杀戮的荒谬感。
集体失忆。
不是遗忘某个事件或某个人,而是被强行植入后又强行剥离所留下的巨大空洞。所有被“火种”病毒接触、感染、改变过的人类,都在同一刻,失去了那段“不属于自己”的过去。世界仿佛被按下了一次巨大的、针对特定记忆的格式化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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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那片曾经是“天穹”组织核心地下掩体的废墟之上,寂静则显得更为沉重。
林晞站在一片断壁残垣之中,残阳如血,将她单薄的身影拉得很长。风吹起她沾满灰尘的发丝,拂过她空洞的双眼。她微微蹙着眉,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她感觉很奇怪。
身体里空荡荡的,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掏走了,留下一个冰冷、呼啸着穿堂风的洞。那东西似乎很沉重,承载了无数的画面、声音、情感和责任,但现在,什么都没了。只有一种轻飘飘的、无处着落的虚无。
她是谁?林晞。这个名字浮现在脑海,像一个孤零零的标签,贴在一个空白的容器上。
她从哪里来?不知道。记忆的起点,似乎就是这片废墟,就是此刻脚踩的碎石,就是眼前这如血的残阳。
她要做什么?更不知道。一种深沉的、骨髓里的疲惫感笼罩着她,让她连思考“下一步”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仿佛她刚刚完成了一场持续终生的、耗尽心力的漫长奔跑,却在抵达终点的那一刻,忘记了奔跑的意义,也忘记了起点在何方。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纤细,沾着污迹,微微颤抖。这双手,似乎做过很多事,很重要的事,或许还沾过……但她想不起来了。一种模糊的、关于“使命”和“代价”的余烬在心底深处闪烁着微光,却无法照亮任何具体的影像。
代价……
是的,代价。这个词莫名地清晰。她付出了最大的代价。为了什么?为了……清除?
“病毒……清除了……”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这几个字眼从干涩的喉咙里滑出来,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确认感。是她做的吗?或许吧。但那过程,那惊心动魄的博弈,那孤注一掷的决绝,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结果,和一个被结果掏空了的自己。
她将成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救赎者,也是最彻底的遗忘者。没有人会知道她做了什么,包括她自己。她的功绩与她的存在意义,一同湮灭在那场席卷全球的记忆格式化中。
脚步声在碎石上响起,缓慢而沉重。
林晞抬起头,看到一个男人向她走来。
他很高大,穿着破损的作战服,脸上混杂着疲惫、悲伤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的眼神很特别,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看着某个已经消逝的、无比重要的影子。
他是谁?
林晞搜索着自己空白的记忆库,一无所获。但奇怪的是,看到这个男人,她空荡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不疼,只是一种微弱的、熟悉的共振。仿佛他的身上,残留着一些她丢失了很久的东西的气息。
郑锐走到她面前,停下。他的目光贪婪地、近乎痛苦地描摹着她的脸庞,仿佛要将此刻她的每一个细节,连同那份让他心碎的茫然,都深深镌刻进灵魂里。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空洞。那曾经盛满了星辰大海、智慧火焰、坚韧意志和无限悲伤的眼睛,此刻像两潭失去了源头的死水,映不出任何过往的波澜。他知道,她忘记了。忘记了一切。忘记了“火种”,忘记了“母亲”,忘记了她的使命,也忘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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