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机会渺茫
第六章 机会渺茫 (第2/2页)在这个世界,连交易的媒介都如此赤裸地划分着阶层。
她默默地拉着满脸窘迫的小莲离开了摊位,集市的热闹喧嚣此刻在她听来,却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宣告着她这个异世灵魂与这个力量为尊的世界的格格不入。道歉的事似乎已微不足道,如何在这个完全陌生的、连货币都蕴含着等级与力量的世界里活下去,才是她必须面对的首要难题。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李府,也不知道怎么吃得下饭,直到将睡之时,小莲呼唤了她三声,她才勉强回神:
“啊?什么?”苏罗烟猛地回过神,对上小莲关切的目光。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望着集市方向,思绪早已飘远,连小莲后面说了些什么都未曾听清。
“琴儿姐姐,你好像一直在走神。是发生了什么吗?”小莲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是不是……还在想那个凶巴巴的摊主说的话?姐姐你别往心里去,那些人就是狗眼看人低!”
苏罗烟看着小莲气鼓鼓为自己抱不平的模样,心头一暖,同时也因那句“琴儿”而微微恍惚——这是这具身体现在的名字,她仍需时间适应。她摇了摇头,拉过小莲的手,走到一旁僻静的回廊下。
“小莲,我不是在想那个。”苏罗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是在想那些仙师,还有他们用的灵石。”她顿了顿,目光望向高墙之外,那片广袤而未知的栖贤大陆,“你说,人是不是只有成为仙师,才能不再被轻贱,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小莲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喜上眉梢,她用力摇着苏罗烟的手臂,声音里充满了单纯的兴奋:“好呀好呀!琴儿姐姐,你要是能成为仙师,那可就太厉害了!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记得带我一起!我也要跟着姐姐沾光,看看天上的云彩是不是真的能踩着飞!”
看着小莲毫无阴霾的笑容,苏罗烟也忍不住莞尔。她轻轻捏了捏小莲的脸颊,笑道:“好,若真有那么一天,一定带着你。”这承诺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那日晕厥在廊下,若非小莲发现并试图搀扶她回来,在这深宅大院,一个无人问津的小丫鬟即便病死冻毙,恐怕也激不起半点水花。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她记在了心底。穿越而来的孤独灵魂,似乎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找到了一丝微弱的羁绊。
两人又说了会儿体己话,才沉沉睡去。夜里,仆役房的床板依旧坚硬冰冷,苏罗烟和小莲挤在一张床上,相互依偎着汲取暖意,渐入梦乡。
然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夜半三更,一道玄色的身影正在仆役房低矮的屋顶上。陆清河随意地坐在屋瓦上,手边放着一个精致的酒壶,浓烈的酒气在夜风中消散。他仰头灌下一口辛辣的液体,目光却锐利如鹰隼,扫过下方寂静的院落。
连续六日的留宿,已超出他原定的计划。那日耗尽真气救她,虽说是……但心底何尝没有一丝等她低头认错的念头?结果这丫头倒好,像是彻底忘了这回事,整日忙碌,连个眼神都欠奉。他留在这里,明里暗里阻了李轩几次,却也让她因贵客在府而平添了许多劳累。这笔账,似乎怎么算都不对。
正当他心中烦闷,准备明日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个令人不快的地方时,眼神倏地一凝。只见远处墙角阴影下,一个身影正蹑手蹑脚地朝着苏罗烟和小莲所住的这间仆役房摸来。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眼神浑浊、心思龌龊的李府少爷,李轩。
陆清河微不可察地皱紧了眉头。李轩对苏罗烟那点不堪的心思,他早在几日前一次“偶遇”的简短试探中便已了然。他蓄意多留几日,这本是主要原因之一,想着至少等他离开时,这丫头能有份自保的警觉或者……一句软化的话。可等来的,却是李轩的“迫不及待”和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心底叹了口气,泛起一丝自嘲的凉意。看着李轩越来越近的身影,以及那脸上掩饰不住的猥琐笑意,陆清河将酒壶中最后一口酒饮尽,随手将空壶抛在屋顶,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罢了。”他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夜风里,带着一丝认命般的疲惫,“再帮她一次。”
陆清河并未选择直接现身惊退李轩——那只会将他自己和她都置于更复杂的境地,也违背了他此刻“隐藏”的初衷。
他立于高处阴影中,指尖微弹,一道几乎不可察的真气悄无声息地击中了院落角落一只半人高的空瓦缸。那瓦缸本就有些倾斜,受此一击,发出一阵沉闷而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随即缓缓倾倒,“哐当”一声碎裂在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正准备摸向房门的李轩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浑身一哆嗦,做贼心虚地猛地回头,只见碎瓦片散了一地,却不见人影。他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黑暗中仿佛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他,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是野猫?还是……撞邪了?
联想起府中关于一些偏僻院落不太干净的传闻,李轩那点龌龊心思立刻被恐惧取代,他不敢再多停留,低声咒骂了一句,也顾不得形象,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离了这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小院。
屋顶上的陆清河冷漠地看着李轩狼狈逃窜的背影,眼中无波无澜。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扇薄薄的房门,灵识轻轻掠过,能感知到里面两个丫鬟均匀的呼吸声,苏罗烟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蹙,但却没醒。
他停留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确认李轩确实已经远离,短时间内不敢再来,周围也再无其他隐患。夜风拂动他玄色的衣袂,带着深秋的寒凉。他想起她晕倒时身体的冰凉,想起她醒来时那双充满敌意和恨意的眼睛,也想起自己那句负气离开的“白眼狼”。
他最终什么也没再做。没有现身,没有留言,更没有期待中的道歉。他只是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如同掠过屋檐的一道暗影。
唯一的痕迹,便是那堆阻止了一场灾厄的碎瓦,以及苏罗烟身体里那股她或许尚未完全明晰的气力,却真实的打开了她认知的大门。这是一种沉默的、不留名姓的“帮”,带着他特有的别扭和骄傲,也将所有纠葛的可能性,暂时埋藏在了这个漫长的夜色之下。
翌日清晨,苏罗烟是在小莲的小声惊呼中醒来的。
“哎呀,琴儿姐姐,你看院子角落那个大瓦缸,怎么好端端地碎了一地?昨晚好像听到点动静,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苏罗烟循声望去,只见一堆残破的瓦片散落在墙角,她心中微微一动,隐约觉得有些异样,但具体为何,却又说不上来。她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赤绾红痕似乎比平时多了几分暖意,连带着昨日劳累的疲惫感也减轻了许多。她将此归咎于难得的半日休息,并未深想。
而此刻,陆清河早已离开了李府。他走时,李老爷亲自相送,脸上带着恭敬与一丝肉痛,奉上了一份堪称珍贵的赠礼——一株据说能滋养经脉的百年老参,以及几块成色极佳、蕴含灵气的宝玉。
陆清河看都未看,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便随手收入袖中,仿佛那只是几件无关紧要的物事。
他的离去,没有惊动太多人,正如他的到来一样,只在李府这潭深水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几圈涟漪后,表面便迅速恢复了平静。
只是,那暗流,却已悄然生成。苏罗烟的未来,也因这次“隐藏”的帮助,而滑向了未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