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契约

第一章 契约 (第2/2页)

“喔，我当然记得，印象深刻，那位就是学长本人吗”
　　
　　“是的，正是在下”
　　
　　打开了话匣子后聊天就变得方便了许多，从对话中了解到，这姑娘是河北衡水的，吉林大学电气工程硕士毕业，因忙于毕业论文，在找工作上投入的经历不多，最后阴差阳错就进了合创。至于她一个北方姑娘为何选在来南方就业的原因，她坦言自己有严重的鼻炎，一吸进雾霾就犯，想找个空气好点的地方工作。
　　
　　“就这样？你选的可是上海哎，房价物价考虑了吗，不过，女生嘛，嫁个本地人，什么都有了……”
　　
　　“你想多了，我只是找份工作先干着，接下来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不过，我觉得就我这姿色，什么事情还是都得靠自己。”
　　
　　胡杭峰不想再聊下去了，他的心里隐隐作痛，想到了那张狗血的契约，想到了卑微的自己，不过似乎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
　　
　　新员工入职轮岗长达三周，之后就是定岗，除掉那些早就板上钉钉的关系户，剩余的人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最后分到一个又累又没有前途的边缘部门。这个时候周暮雪就会在微信中频繁的问胡杭峰。
　　
　　“去营销部吧，虽然忙点，但是不用倒班，工作环境好，算得上都市白领的生活”
　　
　　“喔，好的，谢谢学长”
　　
　　胡杭峰这样说，80%基于自己的经验判断，20%基于自己的一点小伎俩，营销部和研发部就在同一层，以后不就可以天天见面了，至于对周暮雪的感觉，因为网上聊得多，现实中见的少，倒也不强烈，充其量是略有好感吧。
　　
　　真正让胡杭峰动心的是那个九月的下午，新员工全部定岗，开始熟悉各自岗位的环境，选择自己的办公桌。胡杭峰经过研发部和营销部公用的会议室，听到里面一阵吵闹声，一群年轻人在里面有说有笑，经过三周的轮岗，这群新员工就像认识三周的同学，建立了纯真的或是看似纯真的友谊。
　　
　　周暮雪坐在最里面一排，看到胡杭峰进来，开心的说“学长，我听了你的建议，你看我三个志愿选的都是营销部”
　　
　　“怎么回事，你俩认识啊”领他们来的人资叶倩倩狐疑的打量着他俩。
　　
　　“略微有点熟，略微”胡杭峰尴尬的笑笑，他发现今天的周暮雪化了精致的职业妆容，原先还有点土气的她变得花枝招展，眼神纯净而明亮，笑靥如花，再配上职业西装，活脱脱的白领丽人。
　　
　　“你怎么回事啊，家有大小姐还勾搭人家小姑娘”叶倩倩开着玩笑说。
　　
　　“哪有，我是给祖国未来的花朵指明职业方向”胡杭峰也半开玩笑的说道。为了两者不被深挖下去，胡杭峰对着新员工们说了一些官方的话就转头离开了。
　　
　　那天晚上，胡杭峰睁眼闭眼都是周暮雪今天的模样，心中做着各种假设，如果没有那张该死的契约，如果自己不选择走捷径就在维修部踏踏实实的干，如果现在自己未婚还是单身，那么自己会不会去追周暮雪？周暮雪喜不喜欢自己？自己和周暮雪走到一起会不会比现在幸福？最后他索性起了床，在昏黄的台灯下，写下一句话“太完美的遇见不存在，充满遗憾的错过才是人生，且行且珍惜”。
　　
　　陈嘉仪生了个女娃，眉毛眼睛都像孙挺，胡杭峰觉得厌恶，但是女娃还是挺可爱的，除了哭的时候。结婚以来胡杭峰从不主动接近陈嘉仪，他怕她，也讨厌她，除非在众人面前，才表现出爱慕的样子，两人的演技都挺好，演到默契的时候胡杭峰还真觉得自己有点喜欢陈嘉仪了，但是一想到那张狗血的契约和弥天大谎，他唯一的爱恋之情就烟消云散。
　　
　　陈嘉仪的身材恢复的很快，她可能天生就是易瘦基因，做完月子后她就想着出去逛街了。
　　
　　“走吧老公，陪我去逛逛”她患上一套蔻驰最新款黑色女士长外套披在身上，挽着胡杭峰的手，出了门，杭峰心里一阵胆战心惊。
　　
　　胡杭峰带着陈嘉仪来到五角场商圈，陈嘉仪两眼放光。看来逛街真的是女人最爱的一项，陈嘉仪此时就像欢喜的小女人一样，迫不及待的走进店里，一个试完又到一个，胡杭峰手里拿着十几个装着袋子，全是这位大小姐弄来的杰作，
　　
　　在一家内衣专卖店门前，她打算进去。胡杭峰嘴角微微抽了一抽，扭头看着她说道
　　
　　“大小姐，还没逛够么已经挺晚了，你看看我手里拿着都是你的战利品。”我把双手抬起来，让她看看，手里提满袋子。陈嘉仪媚惑一笑“嗯那我们回去吧，今晚我穿上这些给你看，你说好不好嘛”，胡杭峰装出一副欣慰的表情，心想“就你这干瘪的身材，有啥可看的”
　　
　　回到家后，陈嘉仪走到胡杭峰身边，道“这几个月你表现的挺好的，继续吧，虽然我还是不喜欢你，但至少和你做一辈子假的夫妻我觉得不会很累。”
　　
　　胡杭峰认真的看着陈嘉仪，双手抚摸她的瓜子脸蛋，一股占有欲在他心底蔓延，他低沉的说道：“你的契约上好像没写，夫妻间的那种事情咱俩能不能做。”
　　
　　“那就看你本事了，只要你能让我有一点点的喜欢上你，我给你又如何”陈嘉仪扭修长的食指从胡杭峰的额头慢慢滑到鼻子嘴唇，“然而我还是不喜欢你，你一点男人的味道都没有，太呆了”说罢，她转身离开了。
　　
　　陈嘉仪很贴心的照顾着女婴，用她的话来说，她讨厌结婚，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但是她喜欢小孩子，就和她喜欢小猫小狗那些宠物一样，她想把女孩培养成一个杰出的人物，她相信浙大孙挺的基因能让这个女孩的智商比笨笨的自己强百倍。
　　
　　之后的日子，胡杭峰还在想着周暮雪，时不时的给对方发微信，但是对方知道他是一名已婚男士后，微信也渐渐回的少了。
　　
　　时间来到2019年初春，年后街头巷尾热议着演艺圈博士翟天临的那一句“知网是啥？”语出惊人，迎来无数非议。高校即将毕业的学生已经预感到之后的日子会很难过。胡杭峰当然不关心这些，他想的是怎么把周暮雪约出来，他要和她当面聊聊天，哪怕只是聊聊天。巴结陈嘉仪和他父亲的那帮同事总是会送来各种卡，面包卡，购物卡，电影卡，胡杭峰知道周暮雪爱看电影，且都是自己掏钱看，就假装在为这么多电影卡要过期而发愁，求周暮雪帮他用掉几张，周暮雪同意了。胡杭峰觉得自己很聪明，看来在社会上混久了，自己的情商也有了进步。
　　
　　周暮雪在离公司不远的富力桃园小区租房子住，胡杭峰说要把电影卡当面送给她，她没有拒绝，但是也没说自己家的地址，只说在离家很近的清河湾幼儿园门口等他。胡杭峰开心的开着他刚买的凯迪拉克CT6驶向目的地。
　　
　　两个小时后他找到了在幼儿园门口等他的周暮雪，对方没有化妆，纯素颜，裹着黑色外套。当胡杭峰摇下车窗，周暮雪恭恭敬敬的拿起买好的星巴克咖啡，说道“祝胡哥，开工大吉”看着这幅憨态可掬的模样，胡杭峰笑了起来，把大光明电影卡给了对方，也回了一句“别总想着工作，我要祝也是祝你新年快乐”。
　　
　　两个月后的礼拜六，架不住胡杭峰的软磨硬泡，周暮雪终于答应胡杭峰一起看《复仇者联盟4》。
　　
　　“别在青浦看，公司同事住这附近的很多，我怕万一被他们看到了误会”
　　
　　“没问题，我带你去嘉定看。”
　　
　　将近三个小时的电影让胡杭峰昏昏欲睡，他用余光看了看旁边这位女士，她看的很全神贯注。电影结束后是难得的共进晚餐时间。
　　
　　周暮雪的皮肤比入职时更白了，两颊及耳朵透出胭脂的色泽，柳叶似的细长眼睛和浓密的睫毛一闪一闪，涂着口红而微微泛着光泽的嘴唇轻启说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陈嘉仪吗”
　　
　　“不是不喜欢，是很讨厌”
　　
　　“那你还和她结婚，为了什么，你太想“进步”了是吧”
　　
　　“哈哈，你没说我是吃软饭的就已经很仁慈了”
　　
　　“说实在的，学长，我不认为你是那种人，你给我的感觉应该是自力更生的那种……”
　　
　　“你是怎么感觉出来的”
　　
　　“我也说不上来，但是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的”
　　
　　“谢谢”胡杭峰猛喝一口饮料，正襟危坐的说“我家有很多亲戚是上海的，宁波人嘛，和上海一衣带水，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立下了志向，要来上海发展。我对上海的印象就是90年代去亲戚家对面的咖啡馆，外面看是映着橘黄色荧光灯的玻璃门，走进去是咖啡色木纹的地板，耳边是老派爵士乐，那是一个时代活着的心跳声。可惜我天资愚笨，成绩不好，上海的高校对上海外地的考生分实在太高，高考那年我失败了。不过没关系，考研是不区分地域的，我从大一就开始准备考研，把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花在高等数学、英语四六级、电路原理、自动控制，模拟电子等课程上，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与我无关，每天只有在夜里回到宿舍，听到某个室友在梦中喃喃地念着女朋友的名字，我才意识到在这所不知名二本学校，除我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在过着另一种生活。”
　　
　　周暮雪静静地听着，思绪也回到了自己的大学时代。
　　
　　“工作之后我才发现其实考试，反倒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比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要容易得多，四年后我轻而易举的考进了上海海事大学，但是那个曾经我觉得很熟悉的上海变得遥远而陌生，我家的那些亲戚都老了，帮不上什么忙，他们混的好的下一代和我又压根不熟，我爷爷过世后就彻底断了联系，留下我一个人，孤独的望着眼前这个高房价，快节奏的都市，我能做什么？阶级已经固化，努力毫无意义。”
　　
　　“嗯，阶级固化这个我同意，但是，做个打工人，安分守己，过普通人的日子，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呀，也可能是我幼稚想的太少了。”
　　
　　“男女不同吧，我总要为未来打算，如果在上海只做一个普通打工人的话，我还不如回老家考个公务员，安安稳稳。在上海，我就是想跨越阶层，看看上流社会，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哇，好伟大的梦想，你绝对是男的里面想法最多的一个”
　　
　　“所以，当机会摆在面前的时候，我不得不争取”
　　
　　“陈嘉仪就是你的机会，搭上陈家这条船，也就算是入了上流社会，好吧我懂了”周暮雪很认真的又似乎略带苦涩地点了点头。
　　
　　“但是，来自两个不同星球的人在一起是碰撞不出火花的，当我得到了这些，我的精神上依然荒芜一片，直到我认识了你”
　　
　　“我？我在上海又没后台，我现在还租房子呢，能帮你啥？”周暮雪讽刺的问。
　　
　　“一来你我都是研究生毕业，有很多共同话题，二来你我都没有后台，穷苦出生一路走来靠的都是自己，三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你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挺吸引我的”
　　
　　“什么气质？我好像第一次听别人说我有气质”周暮雪在苦涩地同时又带着一份欣喜。
　　
　　“说的俗气一点，是你成熟优雅又文静的样子，很对应我的胃口，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感到很开心，很默契。”
　　
　　“学长你这是在向我表白吗？”
　　
　　“那你接受吗”
　　
　　“不，我不想当第三者，这不是喜欢或者不喜欢你的问题，这是道德问题”
　　
　　“那我和她离婚后，你会答应和我在一起吗”
　　
　　“会，我辞职，换家单位，然后我们就在一起。”周暮雪缓缓低下头，声音越来越低“其实我一直挺喜欢你的，你对我很好，让我很有安全感”。
　　
　　那次对话过后的数月，两人小心翼翼的作为情侣相处着，两个本来在性格上就不招摇的人，倒也没被同事们觉察出什么异样，也可能是研发部和营销部都太忙了，大家自顾不暇，没有时间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