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夜交锋露端倪
第九章 暗夜交锋露端倪 (第2/2页)"出来。"
萧绝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万载寒冰相互摩擦,带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令万物臣服的极致寒意,在这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杀、余悸未消的死寂二楼,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回荡开来,不容任何抗拒。
苏锦书绝望地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躲不过了,终究是躲不过了。
她深深地、无声地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灰尘和血腥味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强迫自己几乎要崩溃的神经镇定下来。然后,她慢慢地、带着精心计算出的、恰到好处的"极致惊恐"与"劫后余生的狼狈",从那片厚重黑布笼罩下的黑暗中,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
她发髻早已散乱,几缕乌发被冷汗黏在苍白如纸的脸颊和脖颈上,身上的深色衣裙因之前的翻滚躲避而沾满了灰尘和蛛网,显得肮脏而凌乱。她跪伏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仿佛风中残烛,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声音更是哽咽破碎得不成样子:
"王、王爷......奴婢......奴婢......”
她似乎被吓得魂飞魄散,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住地以额触地,发出沉闷的磕头声,姿态卑微惶恐到了极点。
萧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玄色的袍角在透过窗户的微弱光线下,流动着暗沉如水般的光泽。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戴着一张精心雕琢的玉质面具,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在昏暗中更显幽邃凛冽,如同两口吞噬一切光线的万年寒潭,静静地、不带丝毫情绪地审视着脚下这个瑟瑟发抖、看似柔弱无助、命如草芥的女子。
他没有立刻质问,也没有叫她起身。这种极致的、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的沉默,所形成的无形威压,比任何疾言厉色的斥责都更让人窒息,足以摧毁任何人的心理防线。
良久,久到苏锦书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沉默碾碎成齑粉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半分喜怒,平静得令人心悸:"深更半夜,你在此处作甚?"
"回、回王爷......"苏锦书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颤抖,脑袋埋得更低,几乎要触及地面,"奴婢......奴婢今夜轮值,睡前......睡前忽然想起,似乎、似乎有扇高处的支摘窗未曾关严实,恐、恐夜间骤起风雨,打湿了楼内的珍贵典籍......奴婢、奴婢担待不起这等罪过,这才......这才斗胆,冒死前来查看......刚、刚摸索着上到二楼,还、还没找到那扇窗,就......就遇到了刺客......”
她将事先反复推敲过的借口,以一种惊魂未定、断断续续的方式说了出来,期间还夹杂着细微的、压抑的抽泣声,将一个因尽职尽责却不幸遭遇无妄之灾、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小婢女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
"哦?查看窗户?"萧绝的尾音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冰冷的玩味,"查到这沙盘底下去了?"
苏锦书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这句轻飘飘的话刺中了最脆弱的神经,带着浓重的哭音急切解释道,语气充满了委屈和后怕:"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奴婢刚上二楼,还、还没辨清方向,就听到身后有异响,心中害怕极了,这才、这才慌不择路,下意识躲到了这里......求王爷明鉴!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啊!"
她适时地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那双被惊恐和泪水浸染得愈发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微弱而摇曳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澈、无辜和脆弱,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任谁看了,恐怕都会心生几分不忍与怜惜。
萧绝的目光在她这张我见犹怜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那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的审视似乎稍稍缓和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但那双眸底深处,依旧是一片望不见底的幽邃与冰冷。
"看来,本王这藏书楼,倒是比想象中更要'热闹'。"他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目光倏地转向那扇此刻还在微微晃动的透气高窗,以及依旧深深钉在远处铁皮柜上、尾端红丝尚在轻微颤动的柳叶镖,眸中闪过一丝极快、极冷的厉色。
"今夜之事,"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苏锦书身上,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淡漠,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管好你的嘴。若在外听到半分风言风语......"
"是!是!奴婢明白!奴婢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今夜只是起来关窗,什么都没发生!"苏锦书立刻磕头如捣蒜,忙不迭地保证,语气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与顺从,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他暂时......似乎不打算深究她的说辞?这关算是勉强过去了?
"滚回去。"萧绝冷冷地吐出三个字,不再看她,"没有本王的命令,夜间不得再踏入藏书楼半步。"
"谢王爷!谢王爷恩典!"苏锦书如蒙大赦,又重重磕了两个头,这才手脚并用地、几乎是半爬着站了起来,双腿发软,步履踉跄、跌跌撞撞地朝着楼梯口挪去,背影充满了狼狈与惊惶。
直到她那纤细脆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脚步声渐行渐远,萧绝才缓缓踱步到那枚深深嵌入铁皮的柳叶镖前。
他伸出两根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指,看似随意地一夹,便轻松地将那枚需要极大腕力才能钉入铁皮的飞镖拔了出来。指尖摩挲着镖尾那缕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红色丝线,他深邃的眸中,寒芒乍现,闪过一丝冰冷刺骨的厉色。
"影卫......"他低声自语,那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令人胆寒的弧度,"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
而此刻,刚刚踉跄着逃离藏书楼、正靠在外院一根冰冷廊柱下大口喘息的苏锦书,抚着依旧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久久无法平息的心脏,回想着萧绝那双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的眼睛,以及他最后那句看似随意、却暗藏机锋的话。
他......真的完全相信她那漏洞百出的说辞了吗?
那个使用特制柳叶镖的杀手,究竟是谁派来的?是"影"组织,还是其他势力?
而萧绝......他方才的出现,是真的恰逢其会,还是......从一开始,他就如同一个高明的猎手,一直在暗处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一个个沉重的、带着血腥气的疑问,如同冰冷粘稠的蛛网,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层层缠绕,越缚越紧。
她低头,摊开自己那双依旧抑制不住微微颤抖的手,掌心因之前的紧张而被指甲抠出了几道深红的印痕。
今夜,她似乎侥幸从鬼门关前捡回了一条命。
但前方的路,仿佛被更加浓重、更加扑朔迷离的迷雾所笼罩,杀机四伏,步步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