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牌悬疑录》
《血牌悬疑录》 (第1/2页)紫禁城深宫惊现明代“血木牌”,上镌“百树红霞”,夜半渗出暗红如血渍。
文物修复师以命相护,查出木牌竟与嘉靖年间宫女弑君案有关,牵连三朝秘史。
当科学检测揭晓“血迹”真相时,所有人跪倒痛哭——原来我们都错了百年。
光绪二十六年,庚子,夏。京师陷于八国联军之手,紫禁城亦难逃劫掠。硝烟尘土暂息后,内务府着人检点各宫残损遗失,于西六宫某处年久失修、几近倾颓的配殿梁枋缝隙深处,掏出一方蒙尘积垢的乌木牌。拂去浮灰,木色沉黯,隐见纹理,掌心大小,形制古朴,无雕无饰,唯正面以尖锐之物阴刻四字,笔划深峻,似含怨怒——“百树红霞”。更奇者,是那刻痕沟壑之内,竟沁着斑斑驳驳的暗赭颜色,触之并无湿意,观之却如经年血渍,沉沉地咬进木质里。值此兵荒马乱、宫阙蒙尘之际,此物现世,透着不祥。太监不敢擅专,裹了黄绫,呈递上去。
木牌在宫中库房幽暗一角,一搁便是数十年。其间江山鼎革,朝代更迭,紫禁成了故宫,帝后成了故人,这牌子也跟着其他“无关紧要”的杂项,登记在册,编号封存,静待尘埃将其面目彻底模糊。
直到己丑年深秋,为筹备一批特殊文物赴外展览,院里组织人力清点旧藏。青年修复师周秉渊,时年二十有七,师从古木器大家魏良甫,为人沉静敏悟,尤擅处理朽损疑难。这面“血木牌”便分到他手上,要求是“弄清材质,判断年代,若可,施以保护性处理”。
初入手,只觉木牌冰润压手,非寻常木料。其上暗红痕迹,在修复室明亮的无影灯下,更显刺目。不是漆,不是彩,亦不似矿物颜料。他先以软毛刷、洗耳球小心清理浮尘,又用棉签蘸取微量蒸馏水,于边缘无色处轻拭,水质澄清,并未染赤。怪哉。那“血痕”仿佛自木髓深处渗出,与木质浑然一体。更怪者,每至夜半,万籁俱寂,独对斯物时,周秉渊指尖抚过那些暗红纹路,心头便莫名泛起一丝惊悸寒意,那“百树红霞”四字,在灯下竟似微微扭动,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癫狂与凄厉。
他查阅清宫旧档,关于此牌,仅光绪二十六年入库时一笔潦草记录:“乌木牌一,有字,有旧污色。”再无其他。请教魏老,魏老就着放大镜看了半晌,摇头:“木质似乌木,又似阴沉金丝楠,这‘血沁’……不像后天染附。倒像是……”老人顿了顿,缓声道:“像是怨气恨意,入了木。”
一语如冰锥,刺入周秉渊心底。他知师傅非妄言之人,此牌恐牵涉极大阴私。自此,他更添十二分小心,白日细细检视记录,夜晚则广搜史料,试图从字缝里揪出一点线索。“百树红霞”,不像诗词成句,亦不似吉祥祝语。嘉靖、宫女、弑君……这几个关键词,在他翻阅《明实录》野史稗钞时,始终悬在心头。
一日深夜,他在图书馆故纸堆中,觅得一本纸脆泛黄的明人私撰笔记,残破不堪,恰有几页提及嘉靖朝事。言及“壬寅宫变”后,皇帝移居西苑,深居不出,然疑心愈重,常有骇人听闻之举。其中一段,字迹漫漶,勉力辨得:“……上晚年,惑于方术,求长生,性益躁刻。尝有近侍偶窥秘事,立毙杖下,剥皮实草,悬于西内某殿梁间,以儆其余。殿外有老榆成林,春来叶赤,望之如霞……宫人私语,谓之‘百树红霞殿’,然莫敢指明处也……”
“百树红霞殿!”周秉渊心头剧震,指尖发凉。笔记残页在此中断,再无下文。剥皮实草……悬于梁间……榆叶如霞……木牌出自梁枋……“血痕”……他不敢再想,一股寒意自尾椎窜上。
线索既现,便如蛛丝,细细追寻,或能成网。他又从清初一些零散笔记中,找到旁证。康熙朝某汉官,于回忆宫中旧闻时,曾隐约提及,前明西苑确有幽僻殿阁,因树得名,后毁于明末李闯之乱,康熙年间曾稍作修葺,但不久即封闭,传言殿梁“不祥”,每有暗红色液体沁出,如血渍,虽屡经刮洗,逾年复现。至乾隆时,或感其过于阴森,或为掩盖前朝秽史,竟将殿宇拆毁,木料砖石移作他用。这块牌子,或许便是当年修葺或拆毁时,被有心或无意遗落,塞入他处梁缝,直至庚子年惊变,方才重见天日。
木牌之谜,似与嘉靖朝那段血腥宫闱秘事,隐隐勾连。然“血痕”真身,仍需实证。周秉渊将极小一块刮取自木牌刻痕深处的样品,送至新成立的理化实验室,请求做成分检测。其时检测手段有限,过程繁复,需耐心等待。
等待结果期间,周秉渊对木牌进行了更精微的探查。某夜,他尝试用特殊角度的侧光照射刻字,竟在“霞”字最末一笔的凹陷处,发现几点极微小的、与木质颜色完全不同的深褐色颗粒,几乎与周围“血沁”融为一体,若非光线巧妙,绝难察觉。他心跳如鼓,用最细的镊子,屏息粘取少许,置于玻片上。镜下观之,乃不明成分的结晶与纤维质混合体,绝非木屑,亦不似寻常污染物。
恰在此时,实验室传来初步报告。木牌主体为金丝楠木,经特殊炭化处理,并混合了某种古代胶固剂,使其呈乌木状,且极为耐久。而那“血痕”成分复杂,主体为氧化铁类矿物与有机质长期结合的产物,但其中确凿检测到人类血液残留的特定生物成分标记,且含量极微,年代久远,与木质结合异常紧密,几乎如同共生。报告末尾附言,那几点深褐色颗粒,经初步辨析,疑似风干之肌肉或皮肤组织碎屑,与血液残留属同一来源。
报告纸在周秉渊手中簌簌作响。嘉靖、剥皮、悬梁、血沁、人肉碎屑……零碎的线索、晦暗的记载、科学的冷硬数据,在这一刻轰然拼接,勾勒出一幅惨绝人寰、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景。他仿佛看见,近四百年前,西苑那处被“百树红霞”掩映的阴森殿宇,一根梁木下,曾悬挂过一具被剥去皮、填实草的“人俑”,经年累月,血肉渗涕,恨怨浸木,与那殿外春日赤如鲜血的榆叶,混成了噩梦般的“红霞”。这木牌,或为殿中某块铭牌,或为梁木一部分改制,总之,它承载、吸附、凝固了那一段极端残酷与痛苦,化为木质中洗刷不去的暗红。
谜底近在咫尺,却又陷入更大的迷雾。木牌为何留存?何以被藏?仅是为掩盖暴行?周秉渊夜不能寐,木牌就置于工作台玻璃罩内,那暗红色在月光下,似乎比白日更浓几分。他鬼使神差地,将木牌拓印数份,与原物反复比对。某一夜,拓印纸偶然重叠错位,透光看去,那“百树红霞”四字的某些笔画边缘,竟与下层纸张的印痕,构成了几个极其隐晦、似是而非的符号,非篆非刻,倒像是某种……道家符箓的变体,或巫蛊咒诅的残形。他猛地想起,嘉靖帝笃信道教,身边方士、符箓、丹药之事,充斥史册。这木牌,莫非不止是酷刑的见证,更是某种血腥仪式的组成部分,或镇压,或诅咒,或炼化?
他将这新发现与血液、人组织残留的检测结果一并禀报魏老与院中领导。此事体大,牵涉宫闱秘史、帝王暴行、乃至玄异之术,不可轻忽,亦不宜外传。院方决定,秘密成立小组,由魏老牵头,周秉渊主理,在严格控制范围内,对此牌进行终极探究,并评估其文物定性与处置方式。小组得到指令:务必解开所有疑点,但对外须统一口径,以“明代宫室特殊装饰构件”定性,检测细节绝对保密。
周秉渊肩负重压,对木牌几乎寸步不离。他尝试了所有已知的无损、微损检测方法,甚至请来精通古文字与符箓学的老先生秘密会诊。最终,在一位精于明清方术史的老学者提示下,他们注意到,木牌背面一处极不显眼的磨损边缘,纹理有异。经高倍放大镜仔细观察,那并非天然木纹,而是被人以极巧手法,用同色物质掩盖过的刻痕。
处理掉表层掩盖物,一行蝇头小字,赫然显现:
“御制镇怨牌。嘉靖二十一年腊月,罪婢杨氏等十六人,谋逆伏诛。余孽戾气不散,滋扰西内。奉道君法旨,取首逆皮肉血髓,合以精铁丹砂,敕于此木,永镇梁上,以靖妖氛。敢有移动者,天罚之。”
字迹工整冷硬,是标准的明代馆阁体,却透着森然鬼气。至此,一切豁然开朗,又沉重得令人窒息。这不是普通的刑余之物,这是嘉靖皇帝在“壬寅宫变”后,用参与谋逆宫女的血肉魂魄,在道士指导下制成的“法器”,用以镇压他认为的“怨灵”,手段之酷烈,心思之歹刻,旷古罕闻。康熙年间修葺时的“血渍复现”,乾隆朝的拆殿,恐怕都与此牌隐藏的恐怖来历与恶毒诅咒有关,清室亦知此为不祥凶物,畏之讳之。
真相大白,小组众人相顾无言,背脊生寒。这小小木牌,竟凝结了如此深重的罪孽与痛苦。如何处置?毁之,恐非对待文物之道,且那段黑暗历史,需要物证。留之,其不祥与伦理困境,如何面对?更棘手的是,木牌仍在极其偶然的深夜,尤其是阴雨将至的湿闷之夜,刻痕沟壑内会渗出极其微少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湿气,检测仍是氧化铁与有机质混合物,与之前“血痕”成分一致。是环境湿度变化导致的微量物质析出?还是那“永镇”的怨愤,历经数百年,仍未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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