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余则成的“生意经”
第七章 余则成的“生意经” (第1/2页)礼拜六下午,天阴着,看样子要下雨。
余则成从站里出来,手里拎着个公文包,看着沉甸甸的。他在街边站了一会儿,叫了辆三轮车。
“吴公馆,知道吗?”
“晓得晓得。”车夫拉起车就跑。
车子晃晃悠悠的,余则成靠着车篷,看着街边的店铺一家家往后倒。路过一家茶叶铺子时,他叫车夫停一下,进去买了半斤上好的龙井。茶叶包得方正正,他用报纸又裹了一层,这才重新上车。
吴公馆在中山北路,独门独院,不大,但清净。余则成在门口站了站,整了整领口,这才按门铃。
门开了,是吴家的老妈子。
“余副站长来了,快请进。老爷在书房呢。”
余则成点头,跟着老妈子往里走。院里种着几丛竹子,风吹过来,竹叶子沙沙响。客厅里摆着一套红木家具,擦得锃亮,能照见人影。
吴敬中正在书房里写字。听见脚步声,抬起头,见是余则成,笑了:“则成来了,坐。”
余则成没坐,先把茶叶放桌上:“站长,刚路过茶叶铺子,看这龙井不错,给您带点尝尝。”
吴敬中放下毛笔,走过来拿起茶叶闻了闻:“嗯,香。坐坐坐。”
两人在靠窗的藤椅上坐下。老妈子端了茶进来,是普通的乌龙,茶汤有点浑。
吴敬中端起茶杯,没喝,先叹了口气:“则成啊,这几天站里怎么样?”
“还行,就是经费有点紧张。”余则成说着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沫子,“行动处那边,刘处长抱怨了好几次,说线人费都发不出来。”
“发不出来?”吴敬中皱眉,“毛局长不是刚批了一笔款子吗?”
“批是批了,”余则成放下茶杯,声音压低了些,“可架不住各个衙门层层盘剥呀,等到了咱们这儿,就剩下个零头了。我粗略地的算了笔帐,光是维持现有的情报网,每个月就差这个数。”
他伸出三根手指。
吴敬中眉头皱得更紧了,没有说话,端起茶喝了一口。茶大概有点烫,他咂了咂嘴。
书房里静了一会儿。外头开始下雨了,雨点打在窗户玻璃上,噼里啪啦的作晌。
余则成看着窗外的雨,像是自言自语:“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哦?”吴敬中转过脸看他,“你有什么主意?”
余则成没有急着说。他站起身,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书翻了翻,又放了回去。转过身才慢慢开口:“站长,我这些天琢磨一件事,您说咱们守着基隆港,守着那么多进进出出的船,守着检查站,难道就只是检查情报吗?咱可不能守着金山穷死。”
吴敬中眯起眼睛,没接话。
“香港那边过来的货船,”余则成走回椅子边,坐下,身子往前倾了倾,“查得严,可查归查,有些东西……也不是不能通融,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什么东西?”吴敬中一时没弄明白,瞪着余则成问道,声音很平。
“西药。”余则成故作神秘地说,“盘尼西林,奎宁,这些在台湾都是紧俏货。黑市上价格翻几倍。还有……古董。”
吴敬中的手指在藤椅扶手上轻轻敲着,敲了三下,停了。
“古董?”他重复了一遍。
“对。”余则成点头,“现在从大陆逃过来的那些有钱人,手里都藏着很多好东西。可目前这光景,手里都缺现钱,急着抛东西变现。咱们趁这机会大量收购,把价格压得低低的,转手卖到香港,或者……卖给喜欢收藏的美国顾问。”
他一句一句的,说得很慢,边说边看吴敬中的脸色。
吴敬中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睛一直盯着余则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则成啊,你这脑子,转得是快。”
这话听着好像是夸人,可余则成听得出来,里头有试探。
“我就是瞎琢磨。”余则成赶紧说,“具体怎么操作,办法可不可行,大主意还得站长您拿。我就是觉得,现在这局面,如果光靠上头拨的那仨瓜俩枣,咱们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底下的兄弟也得养家糊口不是?得给点甜头,不然谁给你卖命?”
吴敬中点点头,又端起茶杯喝了很大一口水,喝完了,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
“则成,”他说,“这事……风险不小啊。”
“是,”余则成点点头,“所以事要做得干净,得找个可靠的人。港口检查站那边,咱们都得安排自己的人。还有香港那边的销路,也得有信得过的中间人。”
“中间人……”吴敬中沉吟,“你有合适的人选?”
余则成心里转了几个弯。其实他手里捏着老赵这条线。但老赵是码头的苦力,做不了这么大的中间人。他得要另外想办法,但又不能显得太早有准备。
“我在天津站的时候,”余则成说得很慢,像是在回忆,“认识个跑单帮的,姓陈,专门倒腾南北货。这个人脑子活,路子野。后来听说……好像是去了香港。”
“可靠吗?”吴敬中问。
“还算可靠。”余则成斟酌着用词,“就是图财。只要把钱给够,嘴严实。”
吴敬中盯着他看,看了足足有半分钟。余则成心里有点发毛,但脸上保持着那副诚恳的表情。
“则成啊,”吴敬中终于开口,脸上浮起赞许的笑,“还是你脑子灵光。”
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刚才写的字。是一幅对联,墨迹还没干透。他看了两眼,又放下,走回来拍拍余则成的肩膀。
“这件事,你具体琢磨琢磨,拿个章程出来。记住,一定要稳妥,宁可少赚些,也绝不能出事。”
“我明白,站长。”
两人又说了几句站里的闲话。外头的雨下大了,哗啦啦的,打在屋顶瓦片上,声音很响。
吴敬中忽然话锋一转:“则成啊,翠平没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余则成心里咯噔一下。他端起茶杯,手顿了顿,杯里的茶水晃了晃,差点洒出来。他把杯子放下,垂下眼睛。
“哎,”他叹了口气,声音低下去,“翠平死得太惨了。我真后悔,当初不应该让她走。”
他说这话时,喉咙发紧,声音有点哑。这不是装的,每次提起翠平,他心里都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厉害。
书房的门这时候开了,梅姐端着盘水果进来。她大概在门外听见了话头,把果盘放在桌上,也叹了口气。
“可怜见的。”梅姐说,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看着余则成,“则成你还年轻,该再找一个。总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余则成摇摇头,苦笑:“师母,我心里搁着人,装不下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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