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0章孤城为饵垂钩险,烽烟蔽目谁执竿
第3660章孤城为饵垂钩险,烽烟蔽目谁执竿 (第1/2页)所有的预付款,都是为了钓上鱼的那一刻。
如果说诱饵不能钓上鱼来,那么这个诱饵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毫无价值。
程昱也是如此。
他是诱饵,目标就是钓上骠骑这只大鱼。
当今天下,很多人都以为自己是提着吊杆的人,可是谁能清楚自己的身后没有穿着钩,还有其他人提着吊杆等在后面?
荀彧指向舆图上温县周边,『骠骑若真欲取河内,必携雷霆之势,大军云集,粮草辎重连绵不绝,温县城外,自然应是旌旗蔽日,营寨如林,杀气冲霄!反之,若只是疑兵之计,其营寨必然稀疏,士卒往来奔波,映照声势,疲态难掩,炊烟篝火,或表众多,实则稀疏!更不会有大规模攻城器械集结的迹象!此等军情,非深入查探,近距离观察其营垒、灶火、车辙、马粪,甚至士卒面目神情,不能得其实!』
曹操眼神一亮,荀彧的分析精准地击中了他心中那抹不安的直觉。
『善!文若所言,深得我心!仲德于温县,断不能撤!』曹操斩钉截铁地说道,『若是撤了,无论骠骑是真来还是假来,我等都将前功尽弃!』
荀彧微微点了点头。
他知道,程昱留在温县,最后的结局未必都是美好的……
凡是所谓什么『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实际上都是在不讲柴米油盐的耍流氓。
程昱此刻的危险程度,和张邈叛变之时,不可相提并论。在那个时候,不仅是荀彧他自己可以很从容的劝说敌将,也可以让程昱只身涉险,是因为荀彧和程昱都知道,他们身上还有名士的光环,而张邈等人的叛乱,也不过是普通的士族私兵,地方豪强的讨价还价而已……
士族之间能花钱谈的事情,能有什么大事?
更何况,当年张邈叛变,看起似乎气势汹汹,但是实际上却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兖州一地的混乱而已。
张邈的指挥是混乱的,部署毫无章法,兵力分散,根基薄弱,不仅是错失良机甚至也选择了一个猪队友,所以当曹操强势反制的时候,张邈更是应对失措,只是躲在后面指手画脚,又无大将坐镇军中,最后也就必然是落败。
这些,都是当年荀彧和程昱判断张邈必败的依据。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所以上一次,不管是程昱还是荀彧,不管是单身入敌营,还是劝说敌军将,他们都很从容,心中都有底数。
但是这一次……
不一样。
曹操果然继续追问荀彧,『文若,汝以为,仲德当下应如何?』
『回禀主公,』荀彧缓缓的说道,『仲德此刻,便是那系在钩上的饵,既要让鱼觉得唾手可得,诱惑其咬钩,更要坚韧不拔,不能被轻易吞下。他需要做的,是固守待援,同时……』
荀彧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决绝,『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派出死士细作,务必要查探清楚骠骑军的虚实!此外,为了确保温县之要害,不会被骠骑轻易得手,主公还需派遣大将,领兵前往支援!同时务必多张旗帜,一则鼓舞温县上下之心,二则也令河内冀南不可妄动!』
曹操赞许道:『文若此策,正合我意!』
旋即曹操便是一一下令。
随着传令兵远去,帐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曹操和荀彧再次将目光投向舆图上的河内温县。
那一点灯火映照下的城池,此刻仿佛化作了惊涛骇浪中的孤礁。
『文若,』曹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又蕴含着冰冷的意味,『你说,程仲德……能撑多久?』
荀彧沉默片刻,望着地图上那片被标注为敌境的河内区域,缓缓说道:『仲德刚毅,必不负明公所托。只是……此刻温县城外,鱼饵与鱼,究竟谁在钩上,尚未可知。』
帐外,夜风呼啸,卷起旌旗,带来了远方的尘土,也似乎带来了河内的铁血气息。
很显然,程昱在温县的坚守与探查,将成为这场巨大博弈的第一个关键落子。
……
……
曹操的军令,裹挟着冰冷的决断,由传令兵星夜兼程送至温县城内。
俗话说得好,上面千根线,底下一根针。
千百年来,封建王朝便是依靠着既要且要又要,然后让底层人员发挥主观能动性,既且又的去做所有的事情……
程昱现在所面对的就是如此的局面。
当那枚烙着火漆印的竹筒递到程昱手中时,这位以刚毅冷硬著称的谋士,平日里面泰山崩而不面色,如今指尖竟也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屏退左右,独自在烛光下展开军令。
字迹是曹操亲笔,力透简背,内容简单,却比预料中更为残酷。
『固守待援,深探敌情。若骠骑亲至,温县即饵,务使骠骑深陷于此,不得自拔。凡城外村寨田亩水源,非我所有,皆可尽毁。宁使河内赤地千里,勿留片粟资敌!』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程昱的心上。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仿佛已经弥漫开焦糊与血腥的味道。
他知道这命令的分量,更清楚曹操和荀彧背后的算计。
温县,连同他程昱,以及城内城外所有能牺牲掉的东西,都被摆上了赌桌,只为钓出骠骑这条大鱼,或至少,榨干他每一滴血汗。
再睁眼时,程昱眼中已是一片冰封的死寂,所有犹豫和怜悯都被碾碎,只剩下纯粹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冷酷。
他唤来亲信校尉,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传令!』
『收缩防线,固守核心壁垒!』
『行……焦土之策……』
……
……
曹军兵卒,如同蝗虫一般出没。
一座座世代聚居的村落被点燃,火焰贪婪地吞噬着茅草屋顶、木质房梁,将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
惊恐的哭喊声、绝望的哀嚎声被淹没在烈焰的噼啪爆响和士兵粗暴的驱赶声中。
曹军兵卒如同无情的机器,将哭喊着试图抢救最后一点家当的老弱妇孺驱离,然后将火把无情地投入谷仓、草垛。
浓烟滚滚,带着谷物烧焦的糊味和木材燃烧的烟味,遮蔽了原本清朗的夜空。
村寨,以及孱弱的坞堡,被一座座点燃,放弃……
……
……
『传令!』
『凡城外十五里之内,所有村庄、坞堡、粮仓,无论军民所属,立即焚毁!一粒粮食,一根草料,一滴干净的水,都不许留给骠骑军!水井,全部填埋!河流溪涧,上游处倾泻污秽、牲畜尸体,筑坝断流!田地里所有庄稼……烧!』
……
……
水源地变成了屠宰场。牲畜的尸体被成堆地抛入清澈的溪流,污血和秽物迅速污染了水流。
几处重要的水井旁,士兵们挥舞着木铲铁锹,将泥土和碎石倾泻而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小河的上游,简易的土坝被迅速垒起,阻断了水流,下游河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龟裂。
最令人心碎的,是田野。
那些好不容易熬过了严冬,渡过了干涸的春夏,眼瞅着再过两三个月就要走向成熟的庄禾麦浪,被无情地点燃。
火舌贴着地面蔓延,发出『嘶嘶』的声响,所过之处,只留下焦黑的灰烬和扭曲的土地。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农跪在田埂上,对着焚烧自己命根子的火焰,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却被一名面无表情的士兵粗暴地拖走。
……
……
『传令!』
『查探骠骑虚实!不惜一切代价!』
『挑选军中死士,不,不止军中!城中游侠、亡命、甚至……精通潜伏的狱囚!告诉他们,若能深入敌营,探明骠骑主营位置、兵力虚实、粮草辎重多寡,活着回来,赏千金,官升三级!死了……其家眷由丞相府厚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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