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 终点
第七百章 终点 (第1/2页)靖平三年,秋,钱塘港
海天一色,苍茫如旧。
然而那海平面上缓缓浮现的桅杆森林,却与三年前初次下南洋时的景象,有了天渊之别。
“呜--呜--呜--”
三声低沉而雄浑的笛声,撕裂了钱塘江口惯常的海风喧嚣与鸥鸟鸣叫,这声音非牛角号,非海螺筒,而是来自“定海”号经过清池工匠改造后加装的铁皮汽笛,以小型蒸汽机驱动,声传十数里,闻者无不心神震撼。
“回来了!是船队!远征欧罗巴的船队回来了!”码头上,早已等候多时、黑压压一片的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人们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望着那支逐渐清晰的庞大舰队。比起一年半前离去时,船队规模似乎略有缩减,舰船也更显沧桑。厚实的柚木船壳上布满深深浅浅的蚀痕与修补的印记,原本玄黑色的船体因长期浸泡和风吹日晒而变得斑驳,不少船只的桅杆并非原生巨木,而是明显后来接上的,船帆也大多陈旧,打着补丁。
但没有任何人敢小觑这支远航归来的舰队。那股凝练的、百战余生般的肃杀之气,混合着异域风尘与深海盐腥,即使隔着老远,也扑面而来,压得喧闹的码头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汽笛过后依旧嗡鸣的余音。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舰队之中,夹杂着几艘形制迥异的船只。有船身狭长、挂着巨大三角帆的阿拉伯式快船;有船楼高耸、线条刚硬、漆色鲜艳却难掩破损的西洋盖伦船;甚至还有一艘体型明显小了好几圈、跟着“定海”号显得格外小心翼翼的三桅帆船,悬挂着一面从未见过的、红白相间的十字条纹旗帜。
“看!那些怪船!”
“是俘获的西夷战舰吗?”
“不像...你看那艘小的,上面的人肤色好生白皙,头发竟是金色的!”
议论声低低地响起,充满了惊奇。
“定海”号庞大的身躯缓缓靠向特意清空出来的深水码头,沉重的铁锚链哗啦啦投入浑浊的水中,舷梯放下,一队队水手和士卒开始下船。
他们的模样,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去时精壮悍勇的儿郎,如今大多面颊深陷,皮肤被海风和烈日灼烤成深古铜色,粗糙得如同老树皮,许多人身上带着伤,缺胳膊断腿者不在少数,用简陋的木棍或铁钩代替,沉默地跟在队伍里。他们的眼神不再是出发时的兴奋或对未知的忐忑,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沉静,眼底深处却藏着难以磨灭的疲惫,以及一丝...见过过于广阔世界后的疏离与淡漠,他们的衣物大多破烂不堪,勉强蔽体,混合着血污、盐渍、硝烟和一种说不清的、异域的古怪气味。
但他们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步伐沉重而整齐,踩在故乡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队列中,偶尔有人抬头,望见钱塘江畔熟悉的景致,眼中才会飞快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旋即又被深深的疲惫掩盖。
他们是活着回来的,但更多的人,永远留在了风暴角咆哮的深渊里,留在了印度洋酷热的礁石上,留在了西非弥漫着瘟疫与死亡气息的丛林河口,留在了里斯本港口那冰冷对峙的炮口之下。
陈沧是第一批走下船的人之一,他脸上的刀疤似乎更深了些,左臂用绷带吊着,脸色苍白,但独眼中的凶悍之气未减反增,如同被磨砺过的战刀,更加慑人,他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熟悉的、混合着江水腥味和泥土气息的空气,喉咙滚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扫视着码头,目光锐利如鹰,似乎在确认这片土地是否依旧属于大魏。
随后,杨哲的身影出现在舷梯口。
他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在海风的吹拂下紧贴着清癯的身形,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比起第二次离开时,他更瘦了些,脸色是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唯有那双深渊般的眸子,依旧古井无波,甚至比以往更加深沉,仿佛将一路所见的所有风暴、杀戮、谈判、背叛、以及那个旋转的象牙地球仪带来的颠覆性冲击,都彻底吞噬殆尽,不留一丝涟漪。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迎接的官员、好奇的民众,以及更远处那些明显多了起来的、冒着黑烟的庞大建筑,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随即恢复平静,他稳步走下舷梯,脚步沉稳,仿佛不是刚从一场跨越小半个世界的远征归来,而只是散了趟步。
“恭迎杨都督凯旋!”两浙总督府下辖的地方大员们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语气恭敬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敬畏,他们已经通过先期快船送回的战报和杨哲的奏折,大致了解了此番西行的惊天成果与惨烈代价,开拓万里海疆,逼降佛郎机重镇,扬威异域,带回前所未见之海图、物产与情报...此等功业,足以彪炳史册!
杨哲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声音平淡无波:“有劳诸位大人迎候。船队需立刻休整,补充淡水食药,救治伤员,一应缴获、文书、及随行夷人使者,需严加看管,即刻登记造册,不得有误。”
“下官遵命!早已备妥!”有官员连忙应道,侧身引路,“请都督先行至驿馆歇息,沐浴更衣,下官已备下薄宴...”
“不必,”杨哲打断他,目光投向北方,“伤员安置,文书封存,夷人隔离,三日后,本官携重要缴获及夷使,北上觐见陛下,此地事宜,交由陈沧将军与你协同处置。”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久居上位、尤其是刚刚以雷霆手段碾碎了无数阻碍后所形成的绝对权威,众人心中一凛,不敢再多言,连声应下。
杨哲不再多言,在一队亲卫的簇拥下,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走向临时准备的车驾。他所过之处,人群寂静无声,都被这位传奇参赞身上那股冰冷的、生人勿近的气息所震慑。
只有极少数眼尖的人注意到,杨都督在上马车前,脚步似乎微微顿了一下,目光极快地扫过码头远处那几个新建成的、异常高大的砖石厂房,以及那几根正喷吐着滚滚浓烟的巨大烟囱,厂房屋顶下,隐约传来沉闷的、有节奏的轰鸣声,那是不同于世间任何已知声响的动静,仿佛某种钢铁巨兽正在苏醒,低沉地咆哮。
初版蒸汽机--清池工业区的最新成果,已经开始在江南这天下丝织中心,展现出它狰狞而强大的力量。
杨哲的眼底,似乎有一丝极细微的波动闪过,快得无人能捕捉,随即湮灭在深潭之中,他弯腰,钻入了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目光与喧嚣。
......
北上官道。
休整三日后,一支规模不小的车队离开了依旧沉浸在船队归来震撼中的钱塘,沿着修缮一新的官道,向北疾行。
队伍核心是杨哲的车驾,前后有精锐骑兵护卫,队伍中还跟着几辆密封的马车,装载着此次西行最珍贵的收获:精心誊抄绘制的新海图、沿途各国的详细情报汇总、各种矿石植物标本、以及部分缴获的西洋火器、仪器和书籍,此外,还有另外几辆马车,窗帘紧闭,周围守卫格外森严,里面是几位随船而来的“客人”:面色苍白、眼神惊惶的葡萄牙总督特使、一位来自非洲海岸某部落、戴着巨大黄金耳环、神情局促的酋长之子,以及两名自愿前来“见识东方天国”的意大利耶稣会士--他们原本在里斯本传教,被杨哲带来的关于“东方庞大帝国”的描述所吸引,认为这是传播上帝福音的绝佳机会,便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回归大魏的船队。
车辙碾过平整的夯土路面,发出均匀的辘辘声。官道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稻田,金黄色的稻浪在秋风中起伏,预示着又一个丰年,田间地头,劳作的农夫身影依稀可见。
然而,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与几年前相比,这片江南腹地已然发生了许多细微却深刻的变化。
官道明显拓宽加固了,可容四辆马车并行,路况极佳,显示出朝廷对交通命脉的重视和维护力度,往来车马络绎不绝,其中不少是驮着沉重货物的四轮马车,车夫吆喝声洪亮,显得异常繁忙。甚至偶尔还能看到一种造型奇特、没有马拉、却靠着某种自身发出的“哐哧哐哧”声响和喷吐的白汽缓缓移动的钢铁怪物--那是清池仿制并改进的、最初级的蒸汽机车,目前还仅限于在几条重要官道和矿区短途试行,负责运输大宗货物,但其展现出的巨大潜力和颠覆性,已足以让每一个第一次见到它的人目瞪口呆。
沿途的村镇,也比以往更加繁荣,新的瓦房随处可见,集市规模扩大,商品种类繁多,不仅有本地物产,还能看到来自南洋的香料、天竺的棉布、甚至一些造型奇特的海外舶来品,人们的脸上,少了些过去的麻木与菜色,多了些忙碌带来的红润和对眼前生活的专注,茶馆酒肆里,议论的话题除了家长里短、田里收成,更多了许多关于“海外”、“博安洲”、“特许状”、“航海”的字眼。
“听说了吗?老张家那个不成器的三小子,前年跟着一艘私掠船去了南洋,去年居然托人捎回信和一大笔银子,说是在那个什么...爪哇?还是旧港?立住了脚,圈了块地种香料,雇了十几个土人干活!”
“这算啥?隔壁县的王大户,变卖了祖产,凑钱入股了一个什么‘南洋拓殖公司’,领了乙等特许状!听说他家派出去的船队,已经在博安洲东岸找到了一个超级大的海湾,水草丰美得很,立马就要送第一批移民和牲口过去!说是只要站住脚,那地以后就归他家世代所有了!”
“啧啧,真是搏命换富贵啊...海上风浪那么大,还有生番土人...”
“怕啥?没听朝廷说吗?博安洲那边,朝廷的转运使司已经建起来了,有官兵驻扎!而且现在船越造越大越结实,还有那种新式的...叫什么...‘蒸汽轮船’?对,据说能逆风而行,比以前安全多了!富贵险中求嘛!”
“也是…总比一辈子土里刨食强。听说北边定北府那边,好多辽人、奚人也都红了眼,凑钱买船买枪,也要往博安洲去呢!朝廷巴不得这样,说是能‘融民于无形’...”
类似的对话,断断续续地飘进车队中那些欧洲使者和传教士的耳中,通过通译的转述,让他们脸上惊疑不定的神色愈发浓厚,这个东方帝国展现出的活力、民间对远方的渴望以及朝廷那种鼓励冒险、甚至放任民间武装拓殖的政策,都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在他们的认知里,海外扩张无不是由王室主导、严格控制的。
杨哲坐在车内,闭目养神,对窗外的议论充耳不闻,仿佛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和算计之中,只有当他听到关于蒸汽机车和轮船的零星话语时,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才会极其轻微地动一下。
--这,便是您的又一张底牌么,陛下?
车队日夜兼程,越往北,那种太平盛世的景象似乎就越发明显,运河里漕船如织,运送着江南的粮帛赋税北上,驿道体系高效运转,传递着朝廷政令和四方消息,曾经在战乱中荒芜的土地,大多已被重新开垦,村庄里鸡犬相闻。
经过山东境内时,他们甚至看到了一支庞大的队伍正在官道旁施工,数以千计的民夫和战俘--多是昔日辽军或草原部族--在监工的指挥下,开挖地基,铺设一种奇怪的、平行延伸的钢铁轨道,有人低声告诉好奇的意大利传教士,那是朝廷规划中的“铁道”,将来要用那种“蒸汽机车”拉动满载货物和人的车厢在上面飞驰,日行千里不在话下,传教士们听得目瞪口呆,几乎以为是在听天方夜谭。
穿过依旧残留着北伐战火痕迹的河北之地,进入幽燕,古老的北平城巨大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而此时的北平城,与顾怀刚刚登基时相比,已然是另一番气象。
城墙依旧高大巍峨,但城外早已不是昔日的荒凉景象,巨大的瓮城之外,形成了大片大片的关厢区,客栈、货栈、车马行、酒楼、工坊鳞次栉比,人流物流汹涌如潮,各种口音此起彼伏,除了中原官话,还能听到带有幽燕口音的、带着草原腔调的、甚至偶尔还能听到几句怪腔怪调的高丽语、倭语、乃至更遥远的南洋土语。
来自西域的驼队,带着风尘与香料的气息,叮当着驼铃穿过熙攘的街道,高鼻深目的色目人商人,穿着丝绸长袍,用熟练的汉语与人讨价还价,几个皮肤黝黑、卷发、穿着艳丽羽毛披风的南洋土邦使者,好奇地打量着街边卖糖人的小贩,甚至还能看到一些被特许进入帝都的蒙古部落头人,穿着传统的皮袍,剃着髡发,在通译的陪同下,敬畏地看着眼前这座庞大无比的城池。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自信、好奇、贪婪与勃勃野心的气息,弥漫在帝都的空气里,朝廷平定四方、开拓海疆的赫赫武功,如同最强劲的兴奋剂,刺激着这个古老帝国的每一根神经,人们不再仅仅盯着脚下的一亩三分地,茶余饭后,谈论的是海外的奇闻异事,是博安洲的无尽沃土,是西域丝路重新畅通后的商机,是家里哪个胆大的后生是否该去闯荡一番。
“万国来朝”,这个词不再是史书上的溢美之词,而是眼前活生生的现实。
杨哲的车队穿过喧闹得令人窒息的外城,通过守卫森严的城门,进入了内城,这里的秩序明显好了很多,但依旧车水马龙,官员、差役、军士、各国使节团成员穿梭不息。
鸿胪寺的官员早已接到通知,迎了上来,恭敬地将杨哲一行和那些晕头转向的异邦使者分别安置下来,那些欧洲人和非洲人被眼前帝都的宏伟、繁华以及那种无形中散发的天朝上国的威严彻底震慑住了,里斯本或者非洲部落的所谓“繁华”,在此地简直如同村落般简陋。他们被安排在专门的馆驿中,被告知需要学习简单的觐见礼仪,等待皇帝的召见。
杨哲没有休息,立刻入宫递牌子请见。
皇宫大内,似乎也比往日更加忙碌,太监宫女行色匆匆,衙门里,各部官员捧着文书进出频繁,一种蒸蒸日上、却又暗流涌动的气氛,笼罩着这片帝国的权力中心。
在偏殿等候召见时,杨哲透过窗户,看到一队工部的官员正陪着几个穿着清池工坊特有蓝色短褂、手指沾满油污的人,指着远处一片空地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隐约听到“蒸汽”、“锅炉”、“压力”、“铁轨”之类的词语,另一侧,几位户部和海外都督府的官员则围着巨大的沙盘--上面已然粗略出现了欧罗巴和非洲的海岸线,拿着长杆,争论着下一个特许状该发给哪个商行,以及前往博安洲新航线的补给点设置问题。
杨哲默默地看着,深渊般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将这一切细节,如同海绵吸水般,纳入他那永不停歇的计算与推演之中。
不久,内侍传来口谕:“陛下宣杨哲,南书房觐见。”
......
南书房。
顾怀没有坐在宽大的御案后,而是负手站在一幅巨大的、新绘制的《坤舆万国全图》前。地图上,大魏的疆域被染成明黄色,异常醒目,向北,囊括了故辽大部分疆土和部分草原;向东,高丽、倭国已标注为藩属或羁縻之地;向南,南洋诸岛星罗棋布,其中许多岛屿旁已插上了小小的黑龙旗;向西南,天竺沿岸的几个重要港口也被标记为据点;更遥远的西方,非洲海岸线蜿蜒曲折,几个关键河口和堡垒被朱笔圈出;欧罗巴的轮廓在这个时代第一次相对清晰地出现在大魏的天子面前;而在那浩瀚的南方海洋上,一片巨大的、轮廓尚有些模糊的陆地被标注为“博安洲”,上面已经点出了几个代表初步登陆点的标记。
地图的空白处,还写着许多小字注解,以及一些只有顾怀自己能看懂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符号和名词。
听到脚步声,顾怀缓缓转过身。
比起一年半前,这位靖平天子似乎清减了些,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比以往更加深邃,仿佛能洞穿时空,映照出眼前这幅地图背后,更加波澜壮阔、却也更加凶险未卜的未来。
“臣,杨哲,奉旨西行归来,叩见陛下。”杨哲一丝不苟地行礼,声音平稳。
“免礼,”顾怀的声音同样平静,他走到御案后坐下,指了指旁边的绣墩,“坐下说,这一路,辛苦爱卿了。”
“为国效力,分内之事。”杨哲依言坐下,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没有过多的寒暄,君臣二人似乎都摒弃了不必要的虚礼--亦或者说是都清楚对方是哪种人,杨哲从怀中取出一份厚厚的文书,呈了上去。
“陛下,此乃臣此行详细日志及述职奏折,并附沿途所绘海图、各国风土人情志、兵力部署图、物产清单、及与佛郎机、英格兰、法兰西等国所签条约副本,重要缴获及夷使已随臣入京,等候陛下召见。”
沐恩上前,恭敬地接过文书,放在御案上。
顾怀没有立刻翻看,目光落在杨哲身上,缓缓道:“朕已看过你先前派快船送回的简报,好望角风暴,西非博弈,里斯本逼签城下之盟...做得好,比朕预想的,还要彻底。”
他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看起来,当初在众生中选中你,去为大魏开辟海路,是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换了其他人,或许要五年十年,才能带回来这份海图...唯一胜过你的,大概是不会如此惨烈。”
“兵凶战危,远洋跋涉,伤亡在所难免,”杨哲的回答冷硬如铁,“然成果亦足堪告慰,西洋诸国,船坚炮利不假,然其彼此倾轧,矛盾深重,绝非铁板一块,其技术亦有可借鉴之处,尤以航海、火器、制图为甚,其所奉之教,于其国中影响深远,然内部亦分裂在即,可利用之,其所谓‘新大陆’,蕴藏巨量金银,然其掠夺之法,残酷暴虐,遗祸无穷,亦为我大魏前车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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