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与旧日同行
第六十七章 与旧日同行 (第2/2页)余笙平静说道:“你没听错。”
顾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这久违地沉默中,他眼神变得无比复杂,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平息。
“但你不要再做这种白痴事了。”
余笙偏过头,侧脸在落日的暖黄余晖中尤为好看,认真说道:“我也是会生气的。”
顾濯心想你不生气才奇怪吧。
余笙轻声说道:“就这样,彼此心知肚明然后装作一无所知吧。”
顾濯问道:“这不觉得奇怪吗?”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这句话很不应该,是极为愚蠢的。
余笙没有生气。
不知为何,今天的她格外的气定神闲,说道:“当然有奇怪的道理,但这重要吗?”
“百年前的我会认为这很重要,因为我是大秦的长公主殿下,我的婚嫁会让这人世间随之而动荡,但现在的我仅是我。”
她伸出手,轻抚顾濯的脸颊,语气认真说道:“仅此而已。”
……
……
秋去冬来,玄都四时风光皆美。
在那座道殿吃着野菌火锅,喝茶与酒,于烛火中彻夜长谈再长谈。
谈话声浅时,系在余笙脚踝上的那个银铃往往就要响个不停,乱得厉害。
待到翌日清晨,也许是有风雪被吹进殿内的缘故,木地板上隐有湿意。
山间有温泉,浓雾修饰着远方的风景,让惯看的景色多出新意思。
这是他和她都喜欢的事情。
并肩而坐,飘在泉水上的木盘托着冰杯,入喉的酒水带来的感觉是那般的清冽。
然而紧随而来的炙热感觉,总是能让两人的唇间流淌出满足的喟叹声。
……
……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
在春天赶来前,顾濯下山,离开玄都。
整个人间都在等他,他总不能把那天无止境地拖下去,那样不好。
望京是顾濯的最后一处故地。
这座城市太古老,以至于数年时光的流逝,几近于无。
走在冬末的冷风中,顾濯想要去吃那一碗拌川,却发现店家居然不做了。
这让他有些遗憾,纵是在长洲书院的旧景色里逛了圈,还是不愉快。
林宅的屋檐不再是黑色的,上面多出些许暗红色,听闻是一场血腥厮杀留下的痕迹。
当顾濯和林挽衣在那座书楼门外重逢时,前者最先想到的居然是这桩变故。
推开木门,听着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彷如那年的暖黄灯火再次燃起,让昏暗的天光尽数远去。
“如果万事都再重来一遍,你知道我是谁,还会说出那句话吗?”
顾濯问得很随意,因为这本就是闲聊。
林挽衣闻言后,沉默了很长时间,认真说道:“当然。”
顾濯笑了。
林挽衣看着他的眼睛,自嘲说道:“我就是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可我很喜欢这个答案。”
“不懂。”
“长洲书院,通圣丹,无忧山的那场刺杀,你为我挺身而出和今歌对峙,同游山河至神都,风波恶中相守望,再到夏祭……”
顾濯微笑说道:“这其中发生太多事情,如今回想过去,我想你也会有隔世的感觉,但这其实并不遥远,所以我很高兴你还是从前的那个你,未曾被这世事磨洗成我所陌生的你。”
林挽衣惘然无语。
片刻后,她朝着顾濯伸出手,仿佛当年。
“我要去神都,做一件对我而言至为重要的事情,你呢?”
“恰好顺路。”
“同行?”
“同行。”
……
……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时隔多年后,顾濯和林挽衣再往神都去,却已不是赴京的考生。
其时望京霜重东门路,照横塘半天残月。
凄清如许。
道路两侧送行的人们都在沉默,都知道这很可能是两人最后一次离开望京,很难再有回来的那一天了。
不再回来的原因也许是死,也许是远行至不知处,再也无法归来。
但。
这有什么不好的吗?
少女正年轻,还青春。
不是么?
……
……
神都,景海。
白皇帝自长久的闭关中睁开双眼。
晨昏钟的碎片静悬于前方,闪烁着无法以言语形容的神异光彩,无比动人。
他在原地沉思片刻后,知晓顾濯将在九天后到来,于是下旨。
旨意十分明确,无任何可被误解的余地。
——迎道主入神都。
然后白皇帝去了冷宫,见到皇后。
“我没想到你会来见我。”
皇后把散乱的发丝捋至耳后,未以妆容修饰的外貌依旧好看。
她静静地看着苍老的皇帝陛下,忽而轻笑出声,问道:“陛下您这是要托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