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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刘老师,惩罚我吧!

第四百零七章 刘老师,惩罚我吧! (第2/2页)

“就像她刚刚的虚伪的、掩盖伤心的大笑,如果是面部表情塑造能力极强的演员,能做到对眼轮匝肌的抽搐幅度都能小幅度控制。”
  
  “带来效果会是什么?就是笑比哭难看的那种感觉,像是用笑容做刹车片,硬生生地压住她快要溢出来的崩溃感。”
  
  说得通俗些,格洛托夫斯基就是《火影》中的体术,强调演员对自身身体的深度开发。
  
  小刘双目晶晶地看着他,咀嚼着话里行间的、来自世界顶级导演的分析。
  
  这是难得的学习过程——
  
  观影、复盘,想一想如果是自己会怎么演,如果让世界级导演来指导会怎么演?
  
  两人拐过一个弯,远处市政厅的尖顶缀满冰凌,折射着霓虹广告牌上“GlücklichesNeujahr(新年快乐)”的霓虹标牌。
  
  和华语电影很有渊源的柏林影展还是用了心的。
  
  两人拐入电影宫的隔壁,顿时灯光璀璨了起来,这里是集电影、饮食、购物于一体的超级电影城索尼中心。
  
  尽管德国观众依然热爱柏林电影节和它的电影,甚至连夜排队以抢购一张电影票,但在索尼中心,满眼都是好莱坞新片的预告和海报。
  
  甚至这个电影城本身的存在,都已经可以说明一种资本的扩张。
  
  这对于鄙视戛纳、威尼斯向好莱坞投降的柏林来讲,也可谓是一种讽刺了——
  
  尽管科斯利克在选片和评奖上仍旧毫不让步,但商业上已经被倾销世界的好莱坞打到了家门口。
  
  老乡,开门。
  
  “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饿,不过有点渴,买两杯热咖啡吧?”
  
  路宽奇道:“干嘛,夜里还想加班啊?那得再去买一盒工作服。”
  
  “滚蛋!加什么班,我想跟你聊聊表演的事情。。。”
  
  刘伊妃聊得正在兴头上:“其实我去年去人艺考试,跟老冯、濮存昕、杨立新、陈小艺几位前辈老师聊了很多。”
  
  “他们很惊奇我的肌肉控制能力、面部表情控制和呼吸的流畅、气息的稳定,看着根本不像北电出来的学生。”
  
  “我在北电学的是斯坦尼,跟你学的是格洛托夫斯基,但又和摩尔、莱昂纳多这么多人合作过,对布莱希特的方法派也熟悉一些。”
  
  小刘疑惑道:“再加上我看苏畅、井甜他们以前的表演训练,我现在有个感觉——”
  
  “北电、中戏表演教学,好像总是喜欢搞一些天性解放的教条程序,太执着于斯坦尼本体系的教学规程。”
  
  笼统而言,公认的世界三大表演流派是梅兰芳的戏剧体系、斯坦尼的体验派和布莱希特的表现派。
  
  前文提到过的、路宽建议汤惟去美国进修的叫做方法派,是从斯坦尼中衍生出来的。
  
  而他教刘伊妃的、包括冯远争师从梅尔辛的格洛托夫斯基,是对斯坦尼的批判性继承,两者有一定共通之处,但分歧也很多。
  
  如果非要用金庸世界的武侠门派来分类。
  
  斯坦尼是“天下武功出少林”的少林,从它开始衍生了大大小小很多表演学派的思潮;
  
  布莱希特勉强算是武当,总算是趟出一条和斯坦尼不一样的路子来;
  
  梅兰芳的戏剧体系因为偏安一隅,毕竟京剧在世界上的影响力还不是太大,但也是三大流派之一,算是个桃花岛之类的隐世门派。
  
  那小刘练了四年晨功、实践了六七年的格洛托夫斯基呢?
  
  像是古墓派。
  
  没有大规模的教学机构和固定教材,基本算是师带徒,而且习练条件非常严苛,强调对人体本身的开发。
  
  梅尔辛曾三次来中国访问交流,她寻访了很多京剧大家学习吸收京剧的表演技巧,还去过日苯学习能剧,结果在整个亚洲就看中了冯远争一个人。
  
  说起来,不是刘伊妃这样从小家庭条件优越一些,有着牛奶、牛肉等蛋白质摄入充足的的饮食习惯,是经受不住太艰苦的基本功磨砺的。
  
  哪怕是后世内娱以蛇精脸、排骨身材为荣的畸形审美下,她还是能展示出一种气血充足的美。
  
  这跟没钱练不了体育一个道理,营养跟不上。
  
  路宽听刘伊妃讲起了她所亲眼见到的、亲身体会到的,对国内北电、中戏某些教学流程的质疑。
  
  知道她是真正对各个表演流派入门、精研后,才会萌发这样的思考。
  
  两人捧着热咖啡往酒店走。
  
  “北电和中戏死抠斯坦尼,不能说有多错,毕竟是举世公认的表演流派的鼻祖。”
  
  “但他们在很多问题上不求思变,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潮流。”
  
  一阵寒风吹过,刘伊妃有些瑟缩地钻到男友怀里,后者紧紧地搂着她前行:
  
  “这个问题要追溯上个世纪50年代,那会儿国内表演教育刚刚起步,除了在政治、经济上,在文艺领域也是要向老大哥看齐的。”
  
  “斯坦尼就是前苏联人,还有当时来华交流的库里涅夫、列斯里,他们都是筹备北电和中戏的斯坦尼派的表演艺术家。”
  
  路老板用了个比较形象的比喻:“你拍过金庸剧应该知道,华山的剑宗和气宗是打生打死的关系,在国内的表演教学领域也是这样。”
  
  “路线之争,就是地位之争,就是生死之争。”
  
  “国外的斯坦尼已经衍生出了特拉斯伯格的方法派那样的分舵了,我们国内的斯坦尼还照着老药方抓药,能有好吗?”
  
  “就像你说的解放天性,这些北电、中戏教授动不动拿出来说事儿的陈规陋习,让男学生摸女学生的胸部去解放后者的天性、让学生们放弃廉耻假装自己是一只狗在地上爬,这些都是很荒谬的。”
  
  “但有一点。”小刘的亲表演老师虚空点了点:“不同的老师,带出来的学生不一样。”
  
  “他们虽然明面上不好去争这些表演教学的路线,但北电是班主任负责制,像王敬松、崔辛勤这样的稍年轻些的老师,是会有自己的想法的。”
  
  前世的路宽是在南加大留学时师从的托马斯理查兹,后者是格洛托夫斯基晚年的核心合作者与理论继承者。
  
  国内的表演理论老学阀们,和朱大珂等把持电影评论体系的蠹虫一样,惯会将外国洋玩意拿回来唬自己人。
  
  就好像斯坦尼的解放天性,其实在西方表演教学中就是个无足轻重的流程。
  
  但他们为什么这么坚持?
  
  一是习惯成自然,儒家体系下的某些封建师者,需要这种权力性的教学手段,来彰显自己的权威。
  
  让你学狗就学狗,叫你变猪就变猪。
  
  二是国内的孩子确实由于生活环境的因素,在课堂上比较拘谨,可能不是太容易有演员的信念感。
  
  这其实就是个让学生放松的入门小游戏,被妖魔化成了不可或缺的硬性流程。
  
  刘伊妃点头,她似乎对这个话题有着异常的兴趣:“其实我和他们聊过也很纳闷。”
  
  “看看以前的演员,李雪建、陈道名、冯远争、姜纹老师他们都有特点、有个性,但现在剧组里来的年轻演员,感觉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路宽笑道:“这不就是他们‘解放天性’的结果吗,最后就造成了青年演员的同质化,被磨得一点棱角都没有了。”
  
  “没有特点的演员,就没有不可替代性,观众就记不住。”
  
  “这就跟谈恋爱一样,你是喜欢百里挑一的好看皮囊?还是喜欢万里挑一的有趣灵魂?”
  
  提到谈恋爱,刘伊妃被带歪了楼:“不能都要吗?”
  
  “不能,你选一个。”
  
  小刘撇了撇嘴:“算了,想看皮囊的时候我照照镜子就行。”
  
  “还是选有趣灵魂吧,就像你一样。”
  
  洗衣机感觉被内涵了。
  
  “你好像对斯坦尼、布莱希特这些理论很感兴趣啊?”
  
  两人进了电梯,小刘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因为我对表演感兴趣啊。”
  
  “这些年在不同剧组见识了不同的人是怎么表演、和不同的导演合作,感觉有些想法,但在脑子里有很散乱,拎不起来。”
  
  “挺好,有兴趣的事情才能做得长久。”
  
  “回国后就要到人艺去了,你感兴趣可以深入钻研。”
  
  路宽坐在电脑前,例行处理公务和奥运事务:“说实话,我对表演理论的研究也只是浅尝辄止,教给你的都是基本功。”
  
  “至多在电影拍摄的实践里,根据我自己的创作思路,指导演员怎么表演。”
  
  “你要真的能融会贯通这些接触过的表演理论,结合你自己的实践总结,那我就要喊你刘老师了。”
  
  刘伊妃听得突然兴奋起来:“刘老师好啊!”
  
  路宽也有些兴奋起来:“刘老师好啊!”
  
  突然被被戳中大脑皮层某个点的洗衣机回头,目光有若实质地落在蜷曲在沙发上的女友身上。
  
  想象力丰富的艺术家在脑海里构建着“刘老师”魅惑的角色形象——
  
  微乱的长发挽起,用一支钢笔松松地盘成知性低马尾。
  
  金丝边眼镜不知何时架上了鼻梁,镜片后那双杏眼微微眯起,眸光流转间带上一丝审视的意味。
  
  真丝衬衫最顶端的纽扣不知何时解开了两颗,随着她倾身向前的动作,雪浪翻涌,锁骨若隐若现。
  
  刘老师指尖轻轻推了推镜框,红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这位同学,上课走神可是要受罚的。”
  
  。。。
  
  “喂!”不知道自己被洗衣机一键换装的刘老师一屁股坐到朋友腿上,双手捏着他的脸气咻咻道:
  
  “跟我说话还走神?你别告诉我你在想别的女人!”
  
  洗衣机一把攥住她的皓腕:“刘老师,你想怎么惩罚我?”
  
  “什么玩意?”
  
  小刘理解不了他超脱的脑回路,但是娇软小臀底下的触感是明明白白的。
  
  怎么好好说着话,又来这一出?
  
  畜生啊你是?
  
  刘伊妃算是怕了他了,不敢再亲密地跨坐,赶紧从路老板腿上跳下来。
  
  “我跟你讲正事儿呢!你别整天搞涩涩好不好?”
  
  “啊?哦。”路宽又回身翻开电脑,在心里暗暗盘算着何时、怎么说服茜茜答应自己,扮演一下严厉女老师。
  
  没错,想涩涩的时候,小刘自动变成茜茜。
  
  而且很巧合的是,他对后者的演技的培养,最终通过这种情境下的角色扮演收到了反馈。
  
  闭环了,都闭环了。
  
  不过下午已经被突如其来地洗了一次的刘伊妃,暂时没闲工夫跟他玩闹。
  
  小姑娘噘着嘴反抗:“这个劳什子刘主任,如你所说的过渡完就交给别人去做。”
  
  “我现在越想越觉得研究表演理论有意思,你看我自己学的是格洛托夫斯基,在北电学过斯坦尼,和合作中见识过布莱希特。”
  
  “包括李雪建、冯远争两位老师,还有摩尔、汉克斯这些优秀演员,其实我汲取不同表演流派的养分是很多的。”
  
  刘伊妃越说越兴奋:“喂,你说我学成了,能不能回北电做个老师什么的。”
  
  “你引领中国电影工业化,我改良传统表演教育体系,岂不是神仙眷侣?想想都好美啊!”
  
  好好好,不愧是两口子,都是会“意淫”的。
  
  一个意淫刘老师,一个也是意淫刘老师。
  
  关键是她怎么样的天马行空,总会有人支持:
  
  “改良国内表演教育体系有点难,但你至少能像王敬松、崔辛勤他们一样自己负责自己的教学。”
  
  “不过你这个年纪。。。再演十年吧!等你三十了如果想的话可以考虑。。。”
  
  “闭嘴!再过十年我也是二十!”洗衣机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女朋友闻言震怒,杏眼圆瞪,粉腮瞬间鼓起成白糯团子。
  
  原本盘着的长腿突然踹过来,探出的莹白脚趾恰好抵住他腰眼,像只炸毛的布偶猫亮出肉垫示威。
  
  偏生眼角还泛着佯怒的绯红,倒比几个小时前莱茵河上的晚霞更艳三分。
  
  洗衣机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语气有些讪讪:“还好没有退回十八之前,不然你就要把我送进去了。”
  
  旋即又扬眉道:“至于去北电做老师?徐京蕾那样的草包都能,你怎么不能?”
  
  小刘“噗嗤!”笑出声来,看表情似乎很满意,转而又有些郑重其事道:“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知道啊。”
  
  “我真的很喜欢表演,一直演戏也很不错。”
  
  刘伊妃正色道:“你总是有自己的事业要忙,我也想有我的事业。”
  
  “等我这个刘主任卸任了,我就好好钻研表演和表演理论,以后有机会的话做刘老师好不好?你支持我吗?”
  
  路老板无所谓:“可以啊,你开心就好,我们又不愁吃不愁穿的。”
  
  “况且成名导演和演员在一定阶段,只要是在专业道路上有些追求的,都会自我沉淀。”
  
  “马丁他现在就是纽约大学电影系的老师,还有阿尔·帕西诺,现在基本息影在洛杉矶的LeeStrasberg戏剧学院教授方法派。”
  
  “对了,汤惟就是去找的他。”
  
  小刘点头,脑海里充斥着对未来的期待,路老板回身继续处理公务,情侣间的玩闹告一段落。
  
  柏林的夜色如墨般晕染开来,凯宾斯基酒店的落地窗外,整座城市被皑皑白雪覆盖,宛如一幅被月光镀上银边的水墨画,只剩下黑与白。
  
  静谧的环境总会叫人莫名地回忆起往事,暖气发出细微的嗡鸣,却化不开玻璃上凝结的冰花纹路。
  
  刘伊妃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神态恬淡地看着男友敲击键盘、凝神思考。
  
  那个曾被后者严厉质问为什么想做演员,又被沉声警醒——
  
  想做演员的唯一原因就是热爱的少女。
  
  不知不觉间,也走到了职业生涯的第八个年头。
  
  路宽仍旧在工作,屏幕的蓝光映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深邃的轮廓。
  
  刘伊妃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双手捧着温热的茶杯,目光流连在他微蹙的眉宇间。
  
  她的心潮如窗外的夜色般澎湃,那是对未来的期许,是对共同岁月的憧憬。
  
  下一个十年,我们会是什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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