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领袖魅力
第四百四十三章 领袖魅力 (第2/2页)路老板拍死手臂上的一只蚊子,回头扫了眼刘伊妃的位置,径直走了过去。
“今天看样子不会顺利了,你要么先回去吧,要到后半夜我就回宿舍睡了。”
“不用,我留下来陪你,住宿舍也很好啊,没体验过呢。”刘伊妃早有准备地从包包里掏出小玻璃瓶的花露水。
“刚刚没好过去打扰你们,赶紧涂涂,这市郊的蚊子太毒了!”
她拧开薄荷味的瓶盖,指尖沾了清凉的液体,不由分说拽过路宽的手臂。
“今天第一次看彩排,我终于明白你说的顶级导演从奥运会里学调度了,真的太不容易了。”
刘伊妃见过过最大的场面调度戏就是《历史的天空》,但后者的场面调度难度跟奥运会相比,还是有些相形见绌。
整个文艺汇演环节一共有15000多名演员,包括解放军战士、专业舞蹈演员、武术表演者、民间艺术团体及志愿者。
再加上不计其数的道具、服装、灯光等元素的掺杂,每个节目和节目之间的串联都是复杂的调度命题。
就像这第一场击缶而歌里短时间内2008名战士从候场到舞蹈、击缶的七次队形变换,就被老谋子运用到了他后世《悬崖之上》雪夜枪战戏的子弹时间调度中去。
包括不同于影视剧组的单一架构,奥运团队包含军工专家、航天工程师、非遗传承人等47个专业领域的整体协同,这种跨界的协作经验,对于后期路宽拍摄巨型科幻电影的经验积累是非常重要的。
特别是北平奥运会这种技术与美学结合的宏大叙事,简直就是科幻电影的核心命题。
这场国家典礼的淬炼,最终沉淀会成为他导演工具箱里的特种装备。
路老板拍拍小女友的手:“行了,没那么矫情,大家都一块儿喂蚊子呢。”
“别动!”她声音压得低,指尖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花露水抹在他被蚊子叮出的红点上,立刻晕开一小片透明的凉意,又被她拇指指腹按着打圈揉开。
小刘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划过皮肤时像某种小动物柔软的爪垫,她突然踮起脚,把沾着花露水的指尖点在他后颈。
“这里也叮了。”她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拂过他耳后,带着樱桃汁的甜香。
“好了,别管我,你忙你的就行了。”
“嗯,那我先过去。”
路宽工作时极少磨叽,亲昵地捏了捏她的俏脸就走开了。
感受着后颈微凉的触感,未婚妻的手仿佛抚平了他心里的焦躁。
再经历了诸多挫折与磨难过后,两人之间早筑起一座无需言语的桥:
她在桥这头为他点行路的灯,他在桥那头为她垒挡风的墙。
此刻的刘伊妃,望着路宽站在主席台前的背影,那挺拔的轮廓在探照灯下镀了一层冷冽的银边。
他肩线撑起熨帖的衬衫,后颈处还残留着她指尖抹开的花露水痕迹。
像一枚隐秘的,爱的勋章。
彩排还在继续,各支队伍轮番上阵,重复着一小时之前的故事。
可现在就连看台上的刘伊妃都能看得出,第二次的表演情况比之第一次,只能说好得非常有限。
场地转换的适应难题、气候条件的天然影响、巨大仪式感带来的心理紧张、表情管理产生的情绪冲突。。。
一切的一切,都叫第一次带妆彩排的的文艺汇演演员们不知所措。
直到最后一个讲述高铁基建的《驰骋的时代》节目勉强落幕,激昂的音乐声瞬间渐渐隐去,探照灯重新打开时。。。
整个大兴训练基地几乎只剩下每个人耳边的风声。
不但是台上的导演组和奥组委工作人员,也包括台下亲身演绎的演职员们,都为这种突如其来的挫败打击得不行。
探照灯刺眼的白光下,2008名战士绷紧的下颌线在阴影中微微发颤,第三排左侧的年轻士兵死死盯着自己发红的掌心,方才击缶时慢了半拍的失误像烙铁般灼着神经;
右侧方阵里,某舞蹈学院出身的引导员咬住口腔内侧软肉。她本该如往常般用脚尖轻点地面给队友提示节奏,此刻却连呼吸都滞涩起来;
这样的挣扎,出现在几乎每个人的脸上。
第二轮全程指挥的总导演路宽没有跟张合平、张一谋沟通,直接举起话筒:“请工作人员清理场地,把我们所有节目的演员一起请到场内。”
“请大家按照各自的节目分方阵站好,千万不要奔跑、拥挤,造成踩踏。”
奥组委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他,只不过囿于这位总导演两年间建立起的绝对威信,没有人出声质疑些什么。
大家已经习惯于在困难的时候把目光投向他。
确实,路宽不认为第三轮彩排有什么必要再继续了,至少是今晚。
万事开头难,今天是第一场带妆彩排,即便超出预料,但他还是能够理解大家的发挥失常。
毕竟这段时间国内发生的事情也确实太多,不乏有影响到现场演员们的情绪的因素。
但没有意义的循环往复,只会让演员们的信心被摧毁殆尽。
这和电影拍摄中的演员情绪是一个道理。
小刘也好奇地听着他的发号施令,默默地走近到男友侧后方不远处,同马文并肩站立。
夜风掀起她栗色的发尾,探照灯的光柱如利剑劈开墨色天幕,台下的15000人不再是模糊的数字和人海,如同无数个精密方阵咬合而成的巨型机械。
只是这台承载了国人希望的巨型机械,此刻有些疲惫。
出人意料的是她那位未婚夫的指令:“好,朋友们,请大家先放松下来,我跟大家聊几句话。”
“各位都知道我和张导是电影导演,张导的职业生涯比我要长得多,但即便是我,也在经手的电影项目中经历了数十位不同的主配角。”
“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无论是再天才的演员、亦或是最笨拙的新手,都从没有谁在镜头前能一次就奉献出完美的表演。”
“在场有些年龄大一点的朋友们喜欢李雪建老师的,他在《返老还童》里饰演李明的父亲,在海边的朝阳下逝世的那场戏NG了八次,当然也是他自己精益求精的结果。”
“在场有年龄小一些的朋友喜欢刘伊妃的,她在第一部出道的电影《爆裂鼓手》里不但创造了我经手的演员中,最高的NG记录,也创造了掉眼泪最多的记录。”
看台上的导演组们面颊上的严肃稍有些松弛,大家都明白过来这是在给兢兢业业却不得其法的演员们解压。
马文捏了捏身边少女的肩膀,后者只是面带微笑看着自己的男友,享受这一刻能同他分享人生或美好、或艰难的瞬间。
偌大的训练场上的一万五千名演员们倒没有笑出声来的,只是从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看来更松弛了些。
路老板的声音又响起:“请我们的工作人员关闭一半直射场内的探照灯,再请现场的演员朋友们闭上眼。”
他的声音通过环绕音响在黑暗中扩散。
“深呼吸三次,忘掉你们是战士、舞者或志愿者,只去感受脚下这片被无数人踩实的土地。”
这种集体放空的技术源自电影拍摄中的“情绪清仓”法则,当演员因频繁NG陷入自我怀疑时,有经验的导演会立即叫停拍摄,通过他的方式,根据演员类别的不同给他们解压。
黑泽明在《乱》片场让频繁不入戏的武士演员们卸下盔甲午睡;
伯格曼在《假面》拍摄期间曾因丽芙·乌曼反复无法进入“沉默对峙”的戏份而叫停,他将整个剧组撤离片场,只留下女演员独自坐在波罗的海岸边的礁石上,让海潮声冲刷她积压的表演焦虑。
他对乌曼讲了一句导演圈内流传的经典名言:不是你在演角色,是角色在等你迷路。
路宽把整个奥运会作为他通过电影大师道路上极重要的一步,此刻也其实正扮演着黑泽明和伯格曼的角色。
只不过他要松解的神经,是15000名演员组成的人山人海。
演员们跟随着他的指令照做,路宽沉稳有力声音继续飘荡在训练场中:“接下来,请大家互助,做三件事。”
“第一,后排的人给前排的人捏肩,帮助他/她松解绷紧的斜方肌。”
“第二,闭上眼睛微笑也好、傻笑也罢,让你的嘴角弯起来,特别是我们的战士们,记住这种感觉,也要运用到表演中去。”
“第三,想想你们人生中最荒唐的糗事,至今回忆起来能够付之一笑或者会心一笑的。”
刘伊妃听完这三个要求,看着台下窸窸窣窣的声响,惊异地看着男友。
这是格洛托夫斯基里的“戏剧治疗”方案啊!
捏肩,是通过肢体接触降低心理的紧张和防御机制;
接着用夸张的面部表情来重置神经记忆;
最后用共情性的自嘲来消解完美主义的焦虑。
他相信台下的演员们,没有不想全力以赴把节目表演好的,但越做越错,以至于恶性循环。
刘伊妃心里明白,他这是把戏剧表演中的演员精神热身,在大型调度表演中使用,应该。。。
算是开创性的吧?
此刻的大兴体育馆内,在此前曾经立下过十年之约的一位男导演和一位女演员,心中同时多了几分感悟。(315章)
小刘想起了梅尔辛手稿里的一句话:
真正的表演不是精准的提线木偶,而是让灵魂在规则缝隙中自由喘息。
路宽则从与伯格曼交流的回忆里获得了新的感悟:
大场面从来不是指人多,而是让每个灵魂都在镜头里活着。
“好!请工作人员把灯光重新打开,请大家都睁开眼!”
路宽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在场演员们的心理按摩。
包括刘伊妃在内,所有人迎着刺目的光线看着主席台上这位年轻导演。
“同志们,自从我们的奥运团队组建,大家被选拔进入队伍开始,已经接近半年的时间了。”
“在最后的这两个多月时间里,我可以负责任地讲,训练的强度和难度只会更大,甚至会有一部分演员和节目被淘汰。”
“这一次在大兴训练基地的带妆彩排过后,随着六月鸟巢主体建筑完工,我们会在现场进行整个轮次的合成演练,直到开幕那一天。”
训练场上飘荡的声音令演员们心有恻恻:“刚刚大家的表现我不多评价,各位心里有数。”
“现在是北平时间十一点半,你们今晚可以自怨自艾、可以垂头丧气、可以辗转反侧。”
路宽的声音陡然间拔高,带着磅礴的气势:“但是!过了今天,请大家记住!你们肩上扛着的,不是个人的荣辱,而是十三亿同胞的期盼!”
他的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疲惫却坚毅的面庞,声音在探照灯的光柱中震荡:
“西南的废墟下,还有孩子们攥着半截铅笔,想要去描摹他们心中伟大祖国的奥运盛会!”
“灾区帐篷的收音机里,所有等待重建的同胞们,都无比渴望在新家里看着我们在如何去惊艳世界!”
“一个月前奥运圣火在世界传递,巴黎挂出了五环手铐旗,暴徒冲击残疾人火炬手,可这朵火焰,终究还是回到了神州大地!”
“同志们,我们所有的同胞都在翘首以盼,盼望着两个月后的那一天,奥运圣火来到北平、来到鸟巢。”
路宽的声音忽然沉下来,却更显千钧之力:
“同胞在看着我们,温柔又充满期待!敌人也在看着我们,带着冰冷与嘲笑!”
“可他们忘了!中国人造得出万里长城,难道还摆不平这方寸间的舞台吗?”
“我们的祖先用算筹丈量过银河,今天的战士难道算不准零点几秒的鼓点吗?”
夜风卷起沙尘,却吹不散他字字铿锵:
“这一次的天崩地裂,我是死里逃生的幸运儿。”
“我永远不会忘记14号那一天在冒县西南的小土坡上,就在我头顶离地5000米的高空,李大校带领着十四位英勇战士们舍生忘死的情景,以及他在机舱里说的话。”
“今天,我想把这句话也送给大家——”
路宽深吸一口气!
连带着整个训练场连同台上的一万五千多人都瞬间屏气凝神!
站在阴影里的刘伊妃,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崇拜的那个男人,看他将手臂猛然挥向夜空,仿佛要撕开厚重的云层!
“同志们,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八月八日那天,你们扬起的不是缶槌,是中华民族向世界宣告的权杖!你们奏响的也不是鼓点,是二十一世纪中国崛起的心跳!”
“过了今晚,请你们把每一次排练,都当做有死无生的高空跳伞,用你们的自信和热情,让西方记者傲慢的镜头颤抖!让阴阳怪气的报道哑火!”
“让那一晚的奥运圣火烧照亮整个鸟巢的夜空,照亮每一双仰望东方的眼睛!”
远处威亚架的钢索铮鸣,仿佛在为他的话加冕。
最前排的旗手突然抬手抹了把脸,这个在边境哨所零下三十度仍站如青松的汉子,此刻被某种比严寒更锋利的东西刺穿了铠甲;
一向表情稳定的戏曲演员们也激动异常,花枪武生攥着红缨的指节泛白,凤冠霞帔的旦角们眼妆被泪水晕开成模糊的黛色;
场上占比最多的“最可爱的人”、平日里最不怕苦不怕累的战士们,此刻胸膛剧烈起伏,喉结滚动间咽下的不仅是汗水,更是滚烫的誓言。
台上导演组的成员们同样心潮澎湃,彼此交换着欣慰的眼神,张一谋摩挲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这位经历过无数大场面的导演此刻竟有些眼眶发热。
张合平更是为自己当初同韩山平一起不远千里追到蓉城、向这位青年导演发出定向征集的决策感到振奋!
训练场看台上的路宽依旧站在灯光下,刘伊妃也眼眶泛红瞧着她的未婚夫。
这个画画好的人,演讲也一直蛮不错。
时间临近十二点,看着一万五千名演员的面色,感慨军心可用的路宽抬起话筒:“林妙可小朋友,请你起个头,带大家唱首你要表演的《歌唱祖国》,我们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
夜色如墨,训练场的探照灯在夜风中微微摇曳,将一万五千名演员的身影拉得修长而肃穆。
一声清脆的童音划破寂静。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林妙可站在队伍中,红裙在灯光下鲜艳如初绽的花,稚嫩却坚定的嗓音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整片夜空。
战士们最先跟上,喉咙里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声浪,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齐,响彻了这一方静谧的夜空。
夜风掠过训练场,一道道身影如青松般挺拔,在灯光下镀上金色的轮廓。
某个瞬间,所有自责与焦灼突然坍缩成同一种认知:他们此刻的每一次呼吸,都连着身后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心跳。
此刻台下那一万五千双眼睛闪烁着激动的泪光,分明在说——
他们要以最热烈的希冀,去供奉着整个民族最崇高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