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球状闪电》(上)/为R哥加更
第五百七十八章 《球状闪电》(上)/为R哥加更 (第1/2页)银幕上一片漆黑,随即以一个极具压迫感的航拍远景镜头拉开序幕:
暴雨如注的漆黑城市在电蛇乱舞的苍穹下战栗,镜头缓缓推进,最终聚焦于市郊一栋被风雨包裹的普通的三口之家。
屋内暖黄色的灯光与窗外冰冷的蓝白色闪电形成强烈对比,宛如狂暴自然中唯一脆弱的文明孤岛,视角切换至室内,平稳的横移镜头扫过餐桌旁温馨的一家三口,簇簇蛋糕烛火在他们的脸庞跃动。
每当刺目的闪电骤然亮起,通过精湛的特效处理,窗外的雨珠瞬间凝固成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帘,直观呈现着少年陈光脑海中那个“变形世界”的奇异想象。
绮丽又逼真的特效技术,带着反差感剧烈的环境氛围,迅速将观众拉进了电影中。
餐桌前,吴磊饰演的少年陈光正和父母庆祝生日,连同王千源饰演的陈父、颜丙雁饰演的陈母,一家人刚刚吃完蛋糕。
“人生啊……”陈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目光有些迷离地投向那些摇曳的烛火,“就像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溪流里漂着的一根小树枝,你不知道它会被哪块石头绊住,或是被哪个漩涡卷走。”
“孩子还小,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陈母温和地打断,语气里带着一丝嗔怪。
“他不小了!”陈父摆了摆手,又给自己倒了半杯,转向儿子,“小光,听爸说,想过一个美妙的人生其实很简单。你就选一个最难的世界难题,比如……比如哥德巴赫猜想!然后一头扎进去,只问耕耘不问收获,一辈子不知不觉也就过去了,这叫寄托。”
“或者,”他顿了顿,指指房间里那些画得一丝不苟却缺乏灵气的水彩画,“就像我,迷上画画,虽然成不了梵高,但这辈子也算有件事牵着。”
“儿子啊。”陈父有着酒后教子的满足,“美妙人生的关键,在于你能迷上什么东西。”
“这话倒没错。”陈母轻轻叹了口气:“理想主义者和玩世不恭的人,都觉得对方可怜,其实都挺幸运的。”
少年陈光尚且不知道将要什么,目光却落在陈母乌黑的发间,调皮地伸出手:“妈,别动。”
说着,轻轻拔下一根半白半黑的头发。
陈父接过那根发丝,就着灯光仔细看着,闪电划过,发丝仿佛在发光:“据我所知,这是你妈妈第一根白头发。”
“你们爷俩干什么呀!拔一根白发,要再长七根的!”陈母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的父子。
“看!”陈父将头发轻轻放在桌上,指着蛋糕蜡烛,“这就是人生。想想看,你拿着这么一小根火苗,站在无边无际的戈壁滩上,就算点着了,一阵小风就能把它吹灭。脆弱,飘忽不定。”
三人一时都沉默了,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那簇努力燃烧、仿佛在与窗外雷霆对抗的小火苗上。
就在这时,一道异常刺眼的闪电过后,屋内仿佛连雷声都迟滞了。
惊!
在短短两分钟的平淡叙事后,科幻题材影片的第一次“炫技”到了。
没有任何征兆的,一个篮球大小、散发着朦胧红光的球体,悄无声息地穿透墙壁,仿佛是从那幅希腊众神狂欢的油画里游离出来的幽灵。
在慢速镜头的捕捉下,它在客厅空中轻盈而诡异地飘动着,轨迹难以捉摸,身后拖曳着一条暗红色的光痕,发出一种低沉又夹杂着尖利的啸叫,像是远古荒原上飘来的埙声。
陈母倒吸一口冷气,惊恐地一把死死抓住陈父的手臂。
那光球盘旋着,似乎在搜寻什么,最终悬停在陈父头顶上方不足半米的地方,啸叫声变得断断续续,低沉得仿佛冷笑。
陈光惊恐地看到,那半透明的红色辉光深处,仿佛有无尽的深渊,不断有大群蓝色的、星星般的光点从中飞逸出来。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这将成为自己终生研究和追求的真理。
当父亲下意识抬手之际,极快的快速剪辑衔接爆发全屏高亮白光,音爆声震耳欲聋。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达到最高点的刹那,红色光球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猛地向下“滴落”,精准地吸附在了他的指尖!
“爸——!”陈光的惊呼声被一声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聋的巨响彻底吞没!
伴随巨响的是一片吞噬一切的、纯粹的白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们身边爆炸了!
强光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和短暂的视觉模糊。
白光褪去后,银幕色彩饱和度急剧消失,画面陷入死寂的黑白世界,特写镜头下,父母的身体已化为细节栩栩如生却毫无生气的灰白色石雕,母亲惊恐抓握父亲手臂的姿态被永恒凝固。
少年颤抖的手指触碰石像的瞬间,微距镜头捕捉到表面碎裂坍塌成灰的细微过程,簌簌落下的白灰在地毯上堆成两座刺目的坟茔。
随后镜头以梦游般的手持视角跟随少年,见证超现实景象:
书架里部分书籍化为白灰而书架无损,冰箱里生食熟透而设备完好,他夹克内的背心成灰而外衣无恙,所有这些违反常理的景象,通过精确的道具与数字合成技术营造出令人窒息的诡异真实感。
“爸……?”他颤抖着声音喊道,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空洞。
没有回应。
“妈……?”
只有沉默。
除面前的两堆灰,父母存在过的痕迹仿佛被彻底抹去,他们坐过的木凳完好无损,甚至摸上去一片冰凉。
相比于热武器和冷兵器的戕杀,其实这并不算多么血腥的场面,但震撼和诡异程度,已经足够叫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大脑一片空白。
连哭都忘记了。
球状闪电的第一次露面,就显示了它仿佛洞悉和掌握一切的物理和真理,把两个活生生的人“化为齑粉”。
陈光失魂落魄地跌坐回椅子,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灵魂仿佛被抽离,悬浮在无尽的虚空中。
小屋灯火已灭,清冷蓝灰色调取代了最初的暖黄与惨白,唯留他孤身立于天地之间。
特写镜头持续聚焦在陈光空洞的瞳孔上,那里面仿佛还倒映着昨夜的电闪雷鸣与那两堆刺目的白灰,随后又极其缓慢地拉远,揭示出他并非独自坐在那间已成废墟的家中,而是置身于一间略显杂乱、充满生活气息的大学宿舍。
窗外不再是暴雨初歇的黎明,而是阳光明媚的清晨,远处传来隐约的操练口号和自行车铃声。
现场响起一阵小小的惊呼,从开头的平淡、球状闪电第一次出现的视效震撼,到现在的构图与转场,可以看出是一部很流畅的商业片了。
但还远没有体现出这位中国导演的水平,譬如大家都猜得到的,下一幕就会是陈光在床上被这个噩梦惊醒的桥段,俗套至极。
但他们错了。
在这个转场中,导演路宽没有使用传统的急促呼吸、猛然坐起的惊醒方式,而是采用了一个极其平稳、甚至有些凝滞的长镜头——
画面构图中心依旧是陈光那张脸,但背景从灾难现场平滑地替换为宿舍环境。
没有剪辑点,仿佛只是一个镜头的自然移动,暗示着“现实”与“记忆”的边界模糊,光线也从清冷的蓝灰,无缝过渡到宿舍内平常的、略带暖调的晨光。
成年陈光的扮演者辛柏青只是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完全地睁开。
他的眼神里没有噩梦惊醒后的惊恐、大汗淋漓或急促喘息,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一直到静静地望着上铺的床板几秒钟后,陈光才极其缓慢地坐起身,动作没有一丝慌乱,仿佛只是完成一个日常程序。
这种异乎寻常的淡定,会让部分观众瞬间产生疑惑和一丝不适:“他刚经历了那么可怕的‘梦’,怎么就这反应?”
这种不解恰恰是导演意图所在,后续镜头紧接着就解答了疑惑。
一个过肩镜头扫过陈光的书桌。
桌上堆满了《量子力学导论》、《等离子体物理》、《异常大气现象研究》等书籍,笔记本摊开着,上面画满了复杂的公式和球状闪电的形态结构草图,墙壁上也可能贴着一些模糊的闪电照片或新闻报道的剪报。
此时,室友刚好推门进来,很自然地说一句:“陈光,醒了?又熬夜看那些‘闪电’资料了?”
另一个室友一边整理书包一边头也不回地接话:“他哪天不是这样?都快走火入魔了。
陈光没有回答,只是几句来自主角的内心旁白,揭露了后续电影的核心基调——
那个雷雨之夜不仅是我的生日,更成为彻底重塑我人生的新生祭坛。
正如父亲所言,我终究“迷上了”那道毁灭一切的红色幽灵,从此踏上穷尽一生追寻球状闪电的“美妙”人生之路。
“美妙人生的关键,在于你能迷上什么东西”,第一次点题。
台下的全球电影人看得入迷,但也不乏看得疑惑的,这不是路的水平啊?
即便是一部普通的商业科幻,也不会在开场只抛下这么一个颇为哲学意味的诱饵,何况在先导和预告片中那么精彩的花絮?
只有极少数的顶级导演,或多或少能够窥见他的某些意图。
伍迪艾伦扶了扶标志性的黑框眼镜,开场的家庭对话对他来说太长,简直像一部平庸的家庭伦理剧,那个父亲的喋喋不休令人出戏。
但一直到球状闪电的出现,他才明白这是用平庸建立起日常感,来衬托其后的超现实灾难。
至于辛柏青醒来的平淡处理,才真的令他拍案叫绝—:
真正的创伤不是一场噩梦,而是你永远无法醒来的日常,这家伙在用科幻外壳讲述一个存在主义悲剧。
北野武这位暴力美学的继承者,则更加对这种安静的死亡赞赏有加。
真正的暴力不是表面的血肉横飞,而是将巨大的毁灭和悲伤,压缩进一种绝对的沉默和日常里,那个男孩之后一生的时间,都将被凝固在这个雷雨之夜了,这种平静下的绝望,比任何嘶吼都更有力量。
普通观众也许看不到这些,但不妨碍他们带着抛出的钩子继续观影,因为剧情足够流畅、视效也足够精尖。
镜头切转,大二暑假的陈光为了解决自己的学杂费,回了一趟家,他准备把那个很久都不敢对面的老宅租出去。
回到家里已经天黑,晨梦犹在,眼前的景象似乎也被留在了那个生日的雨夜,似乎没有太大改变。
这不是文学意义上、电影艺术意义上的没有太大改变,而是……
是确实没有太大改变,有注意细节的观众们很快发现了这一点:
镜头下特写的桌面都不曾有太多灰尘,这是未知的线索,还是电影的漏洞?
辛柏青饰演的陈光和现场所有观众一样也陷入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狐疑,他继续四下打量这栋承载了美好童年和可怖创伤的老宅,越发觉得自己好像在迷雾航程中看见了某些暗礁。
紧接着从灰尘的细节开始了一段长镜头的独角戏,仿佛带着观众进入了解谜游戏中:
陈光拧开水龙头,关了两年的铁管龙头,流出的应是充满铁锈的浑水,但现在流出的水十分清亮;
桌上有个倒扣的玻璃杯,他在走之前明明是正放的,只是手里行李太多打消了念头,现在却像是妈妈在家随手解决了一件小事,把它倒扣避免落灰了。
电影的背景音乐突然从生活叙事的节奏进入一个低沉、不详的背景音,陈光开始收拾父亲的三流画作。节奏平缓,色调灰暗,画作内容沉闷。
当他从书架底层抽出一幅面朝下的画时,银幕上出现一个快速的对比剪辑:
画中的水塔特写、陈光震惊的脸部表情特写,乃至他猛地抬头望向窗外。
远处,一座真实的水塔漆黑剪影矗立在雨夜中。
观众们通过简洁的镜头语言对比,和片中的陈光一样均猛地意识到——
这座水塔是他离家后才建成的!怎么会出现在他父亲近十年前的画作中?
陈光手中的画作跌落在地,他把屋里的灯光全部打开了,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在其他的事情上。
只是脑海中的思想像是一根用细丝悬吊着的铁针,而那个纸箱子是一块强磁铁,他尽管可以努力将针转向其他方向,但只要这种努力一松懈,针立刻又被吸回那个方向。
今晚回家以来,种种未知的恐惧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长镜头中,辛柏青饰演的陈光额头渗出冷汗,没有对白的独角戏难度很大,但他把这种渐进的复杂情绪诠释地很完满。
陈光抑制不住这种诡异的焦灼,翻出画来准备烧了它。
这段戏份的处理颇具特色:
烧画的场景充满仪式感和恐惧感,光线主要来自打火机的火苗和画作燃烧时发出的摇曳不定的光,在卫生间狭小的空间内制造出不安的光影跳动。
特写镜头紧紧跟随着火焰吞噬水塔的过程,仿佛在销毁一个不该存在的证据。
当陈光忍不住翻过画作看最后一眼时,色彩短暂地变得异常鲜艳,甚至是超现实,仿佛画中的能量在抵抗毁灭。
火焰冲水后,色调又瞬间回归到卫生间冰冷的瓷砖色,冷白、淡蓝。
还没等伍迪艾伦等人为这种色彩的运用叫绝,普通观众跟随着陈光的视角,像是恐怖片里的节奏,又发现了一桩怪事!
当他扑灭未烧完的画,想要去卫生间洗手池处理残渣时,镜头特写给到了盥洗池的池沿上,那几根细长的女人头发!
一个极端的特写镜头聚焦于盥洗池沿上那几根半黑半白的长发,灯光打得极其清晰,纤毫毕现。
陈光颤抖地拈起一根时,镜头再次给到特写。头发飘落并拖曳出幻影继而消失的瞬间,升格慢镜头配合可能的、细微的CGI特效呈现和强化了一种非自然的特性。
音效在此刻也完全消失,只剩下他急促的呼吸声,以一种高频、细微的耳鸣般的声音,加剧了心理压力。
这一次已经不需要导演通过闪回和人物独白引出思考,胆小的观众已经完全被这种堪比恐怖片的科学怪谈搞得头皮发麻,脑海中回想起上一幕的生日之夜时,陈母和儿子讲的一句话:
拔一根,是要长七根的。
……
未曾倒扣的水杯,并不存在的水塔,还有逝去的母亲的话语应验,都化作了现在特写镜头捕捉到的、陈光脸上的麻木、困惑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窗外的雨声被音效设计放大、扭曲,逐渐演化成那句不断重复、低沉而扭曲的画外音:“那天有雷…那天有雷…”
这不是真实的台词,而是通过声音设计将他内心的恐惧外化,仿佛环境也在对他低语。
色彩全程保持冷峻、压抑的基调,代入感极强。
相对了解他的中国导演王小帅、贾科长们看得咋舌,不是对这种堪比恐怖片的音效、特效咋舌,是对这位青年导演在色彩艺术上的进益感到惊讶。
就像许多年前昆汀的感慨一样,他一直在进步,仍旧在进步。
从天生的对于演员的调教,到《返老还童》中的光影哲学,《历史的天空》里三线、回环叙事的运用,乃至于《塘山》和奥运会中锻炼出的场面调度。
还有现如今通过短短时间展现在观众面前的色彩上的突破。
即便更令他们震惊的也许还在后面,但此刻展现出的一个年轻导演的成长潜力与空间,已经叫人无法不叹服了。
开头两段发生在同一场景、但分别通过梦境和现实引出的悬念,至此结束,也引出了全片最大的疑案,关于球状闪电引起的这些诡异剧情的解释。
观众们当然知道这是科幻,不是恐怖,那导演会通过什么样的硬核科学、科幻来解释这个现象呢?
这也是主角陈光将要踏上的揭秘征程,去追寻那个此生已经无法摆脱的“球状闪电”。
剧情从这里开始加速,陈光回到了南方的大学校园,他在一次“大气电学”的专业课后找到了教授张彬。
冯远争扮演的这位学者张彬四五十岁左右,个子不高不矮,眼镜不厚不薄,讲话声音不高不低,课讲的不好不坏。
总之,是那种最一般的人,他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是腿有点瘸,但不注意就看不出来。
在已经走完了人的教室里,陈光鼓起勇气向他问了个问题:“老师,关于球状闪电,我想请教您一下。”
“你想知道什么。”
“一切,关于它的一切。”陈光的热切几乎无法掩藏。
冯远争饰演的张彬面色不喜,“给我选择题,不是填空题,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些什么的话。”
他说着便缓步往外走,在他心中,这又是一个对虚无缥缈的理论感兴趣的物理学生罢了。
陈光亦步亦趋:“比如它的历史?”
“最早记载球状闪电的,是明朝的张居正,欧洲第一次科学记载是1837年。它作为一种自然现象,也只是近四十年才被科学界接受。”
“那么关于它的理论呢?”
张彬依旧面无表情,抿了抿嘴,如数家珍:“最传统的理论,认为它是一种旋涡状高温等离子体,由于内部高速旋转造成的离心力与外部大气压力达到平衡,因而维持了较长时间的稳定性。”
“还有微波激射孤立子理论,认为球状闪电是由体积约为若干立方米的大气微波激射所引起的。微波激射相当于能量低得多的激光,在空气体积很大时,微波激射会产生局部电场即孤立子,从而导致看得见的球状闪电。”
他随后又讲了一些最新的新西兰两位科学家的理论、以及中科院的研究成果,但在张彬的评价中,显然都不是太认可。
可陈光却听得入迷,咬咬牙道:“张教授,国内……国内目睹过球状闪电的人多吗?”
“上千份吧,其中最著名的是1998年拍摄的大江抗洪记录片中,无意间清晰地摄下了一个球状闪电。”
“那国内的大气物理学界,也即专门研究球状闪电的人,有亲眼见过的吗?”陈光不依不挠。
“有。”
“什么时候?”
“1962年7月。”
“哪里?”
“泰山,玉皇顶。”
极简极快的对话,预示着张彬的耐心也已经被消耗完毕,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要去吃饭,但陈光不会放过这些毁灭它童年的“凶手”。
“老师,您能够想象有这么一样东西,它能以一团火球的形式毫不困难地穿过墙壁,瞬间把人变成大理石雕塑,而后变成飞灰。”
“或者进入冰箱,在不毁坏任何载体的情况下,瞬间使里面的所有冷冻食品都变成冒热气的熟食吗?”
张彬突然停下了脚步,面色严肃地看着这个好奇的学生,“你见过球状闪电?”
“我只是比喻,以及根据查到的资料。”陈光无法把内心最大的秘密就这么讲出口,只是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张彬毫不犹豫地走了,似乎没有再顾忌别人看到它那条微微有些瘸的腿,加快了速度离开。
陈光心里厌倦他作为一个老师的麻木,在去食堂的路上遇到了张彬带的研究生赵雨。
赵雨听完他的吐槽哈哈大笑,给陈光,也是给观众们描摹出一个张彬的角色形象——
“他是这种人:如果一个钥匙掉到地上,他不会循着刚才发出响声的方向去找,而是找来一把尺子和一枝粉笔,把整个屋子的地板打上方格,然后一格一格挨着找。”
陈光笑道:“那他找到过什么?”
“一种防雷涂料。”赵雨摊手,“仅从防雷来说效果还不错,使用这种涂料的高压线路可以省去最上方的那根随线路走的避雷线,但那涂料成本太高,如果大规模使用算下来成本比传统的避雷针还高,所以最终也没有实用价值。”
伏笔悄然埋下。
陈光并不死心,他知道张彬是国内最早研究球状闪电的学者,于是考取了他的研究生,还参与了张彬带领的一个暑期项目。
是对云省一条设计中的铁路进行防雷设施的参数论证,于是抓住机会,在这个长达两个月的项目中抓住一切机会纠缠张彬,渴求哪怕一丝丝能够叫他解开球状闪电之谜的知识。
只是令陈光不解的是,张彬始终对于球状闪电的理论不予置评,也不允许他把这个作为自己的研究生毕业论文。
“年轻人,不应该热衷于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陈光则很气愤:“球状闪电是科学界公认的客观存在,怎么是虚无缥缈的呢。”
师徒两人在这个问题上总是三两句话就戛然而止,但陈光还是从导师这里学到了不少东西,他在技术上的严谨、熟练的实验技能和丰富的工程经验。
同时,他也对张彬有了更多了解。
譬如他妻子早年去世,没有孩子,多年来一直一个人生活,平时社会交往也很少。
大学到研究生即将毕业,这么多年下来,对于球状闪电痴迷追索的陈光,依旧没有任何进益,反而更加迷茫。
所谓硬核科幻,电影开始以人物独白的方式表达这种无奈和迷茫,也是为观众释疑——
“在开始时,我的主要精力放在物理学上,但后来发现,整个物理学就是一个大谜,走到它的尽头,连整个世界是否存在都成了问题。”
“而假如承认球状闪电并非一种超自然现象,那么理解它所涉及到的物理学层次应该是较低的:在电磁学上有麦克斯韦方程,在流体力学上有斯托克斯方程,但一直到后来才知道,当初我的想法是何等的浅薄和幼稚。”
“因为同球状闪电相比,电磁学和流体力学中目前所有的已知结构都是很简单的,如果球状闪电在遵守电磁学和流体力学基本定律的情况下,形成这种自稳定自平衡的复杂结构,那它的数学描述一定是极其复杂的。”
“这就像黑白两子和简洁的规则,构成世界上最复杂的围棋一样。”
于是银幕画面中,陈光只能疯狂学习数学,即便连导师张彬都认为他的数学能力已经超出大气物理学的必需。
但对于陈光来说,这离研究球状闪电还差得远。
一接触到复杂的电磁和流体结构,数学描述就变得面目狰狞起来,怪异的偏微方程像一道道绞索,繁琐的矩阵则像插满利刃的陷阱,令人望而却步。
陈光毕业了。
他遇到了一个和张彬截然相反的博导,高波。
高波麻省毕业,在陈光提出把研究方向定在球状闪电,并需要他的帮助,高波很痛快地答应了。
“听着,小陈,你需要的只是一支铅笔一张纸,然后构筑出一个球状闪电的数学模型,这应该是一个自洽的模型,在理论上要有独创性,在数学上要完美精致,在计算机上要玩得转,然后我去申请经费。”
陈光被导师压制了几年,这会儿反倒自己犹豫起来:“一个完全无法实验的东西,能被接受吗?”
“能被接受吗?”麻省出身的高波相当务实,“想一想天体物理学上的黑洞,有直接证据证明吗?现在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陈光闷闷地点头,随即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很少再有机会回去了,或者在这几年苦心孤诣却一无所获的研究结束后,想着再回去看看那些老宅里的“诡异”。
看不到真实的球状闪电,这些是唯一能够叫他联想起线索的物事了。
火车从南至北,在经过泰安站时,陈光突然想到张彬跟自己透露的为数不多的球闪的信息,其中一条就是有人在玉皇顶看到过球状闪电。
于是他临时起意要去登泰山。
画面以一个主观视角长镜头开始,用以模拟陈光的视线。
石阶在脚下延伸,两侧是模糊的、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的丛林黑影,镜头略显沉重和缓慢,配合着轻微的喘息声。
画面被高调、灰白的雾气主导,色彩饱和度极低,仅有近处的石刻在特写闪过时,才短暂呈现青灰色的质感。
光线漫射,没有明确方向,营造出压抑、迷茫的氛围。
在场的导演都打起精神来,知道一段前面二十分钟的平淡叙事后,电影中类似的主观视角,一般都是重要剧情或者人物的登场。
果然,中景镜头跟随陈光和挑夫艰难前行时,一个白色的身影以明显更快的速度从镜头边缘轻盈地“滑”入画面。
紧接着是一个对比蒙太奇:
镜头快速切到旁边一对情侣,女方瘫坐喘息、特写汗水和疲惫的脸,男方弯腰劝说;
然后立刻切回白衣女孩,她步伐轻快,几乎听不到呼吸声,与周围沉重氛围格格不入。
当她超过陈光时,镜头转为对白衣女孩的跟拍小全景,她的攀登动作被处理得极具节奏感和轻盈感,仿佛不受重力束缚。
女孩突然回头一瞥,这个镜头至关重要:
一个缓慢的升格慢动作,她回眸的瞬间,表情宁静,眼神清澈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嘴角或许有一丝近乎无形的、自信的弧度,苗条的身姿在雾中宛若精灵。
旋即很快又消失在镜头中,仿佛只是一段出场的预告。
陈光愣愣地看了一会儿,随即历经艰辛来到了玉皇顶气象站,掏出自己的大学及研究单位的证件。
站里的人对这些觉得稀松平常,直到陈光被介绍给当地的副站长,也是几年前就毕业的张彬的研究生赵雨。
“老赵!你怎么也在这儿?”
赵雨打趣:“你小子,有这么跟领导说话的嘛!”
故人相见,自然好酒相待,但不疯魔不成活的陈光还是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关于张彬所说的1962年玉皇顶的球状闪电。
“你怎么还在研究这个幽灵?”
陈光苦笑,可不是幽灵嘛,自己追逐了一辈子可能都看不见正脸的幽灵。
“你等下,我给你找个老师傅来问问。”赵雨把陈光领到他的宿舍,小方桌上摆满酒菜,又把老炊事员王师傅留下同饮。
陈光又一次问出了无数次问出过的问题,“王师傅,1962年玉皇顶的球状闪电你见过吗?”
“什么电?”王师傅听得一愣,“哦!你说的是滚地雷吧?当然记得,我还救了个后生。”
“滚地雷?救人?”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画面闪回,跟着王师傅的回忆,银幕瞬间被一道撕裂夜空的惨白闪电,和震耳欲聋的雷声硬生生切回到了1962年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
王师傅的主观镜头中,屋外传来惨叫,他起身推开门冲进密集的雨幕,在模糊的视线中发现了倒地不起的伤者,在惊呼中奋力将人拖回屋内。
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只见伤者腿部一片焦黑,雨水浇在上面仍在滋滋作响,冒着青烟。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之际,电影中第二次出现了球状闪电!
它散发着不祥的血红色光芒,竟无声无息地穿透了紧闭的西窗,仿佛玻璃不存在一般。
霎时间,整个屋子被笼罩在一片流动的血色辉光之下,油灯的光芒显得微不足道。
光球在屋内悠然飘移,时而掠过屋顶,红光扫过众人惊恐或强作镇定的脸庞;
时而低低地擦过床铺,在床单上留下一条灼热的焦痕。
屋里的科研人员急忙示意大家不要触碰,而王师傅则吓得大气不敢出。
直至此时,镜头才第一次聚焦在了那个受伤的年轻人脸上!
他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光球,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一种近乎痴迷的探究。
现场的观众也不由得发出惊呼!
张彬!这是张彬!
但在1962年的这一天,这位警告学生不要浪费时间在球状闪电上的教授,用的还不是这个名字。
赵雨惊讶:“王师傅,你确定他叫张赫夫?”
老王喝得面色通红,似乎很不满意自己的光辉事迹被质疑,“当然!他还给我写过感谢信,俺怎么会记错呢?”
陈光没有观众视角去看清那个年轻学者的脸,只迷茫地看向师兄:“张赫夫是谁?”
赵雨沉默了几秒,“就是老张,他在特殊年月里改名了,因为赫夫听起来像赫鲁晓夫。”
特写镜头给到辛柏青的一脸不可置信,他比观众要迟一分钟摸清这段剧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张彬的腿就是被球状闪电轰击变瘸的!
老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喝着酒打破了他们的沉默,“那个后生……腿疼得咬破了嘴唇还靠在床上看书。我让他歇会儿,他说从现在起他就要抓紧时间,因为这辈子已经有了目标,刚有的,他要研究那个东西,还要把它造出来。”
陈光猛得站起身,带得小酒杯砸落满地碎片。
他在王师傅的描述中,显然对球闪也是那么痴迷,为什么后来逐渐沉寂了呢?
甚至几次三番地劝告自己的学生:“年轻人,不应该热衷于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可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明明就是改变他人生的罪魁祸首。
这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场的大导演们静静欣赏叙事艺术和色彩变幻,普通影迷们则又被设下了一个渴求解谜的伏笔,连同前面的各种异象一起,叫人禁不住抓耳挠腮。
不过导演显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满足观众心理,在接二连三的悬念抛出后,正式让影片的女主角出场了。
一个中远景镜头锁定宿舍屋内的白衣女孩,领着师弟在玉皇顶闲逛散心的赵雨捅咕了一下陈光。
“别偷窥人家,来头大呢。”
“多大?”
赵雨有心分散他的注意力,笑道:“她是来这里联系雷电观测的,来前省气象厅打了招呼,但没说是哪儿的,肯定是个很大的单位,他们计划用直升飞机向山顶运设备。”
“那是够大的。”陈光失魂落魄地喃喃,似乎也没有太多注意这个白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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