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税黑账制度下的蝼蚁之死
丁税黑账制度下的蝼蚁之死 (第1/2页)半夜十二点,谯楼的铜钟当啷一响,房檐上的冰棱子都被震得往下掉,听着就瘆人。陈墨就着快灭的油灯,翻开从税吏那儿搞来的苏府账本。那纸都发黄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列着“顶名费”价目表——十二到十六岁的男丁,替人顶名交三两银子,能给东家抵五十亩田赋;要是肯卖去当矿奴,再加五两。这些数字看着都渗人,每一笔都掐着穷人家的脖子,活生生把人往绝路上逼。
账本最后记的“损耗记录”更是扎心:“张狗儿,掉悬崖摔死,损耗银三两;王大郎,矿难没了,损耗银五两”。在苏府眼里,这些半大孩子就跟算盘珠子似的,拨拉没了就没了,死了跟摔碎个碗没啥区别,轻飘飘一句“损耗”,转头就能再买新的。陈墨摸那些字的时候,就好像摸到了孩子们咽气前的绝望,每个字都像带刺的藤条,扎得他手指生疼。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乱葬岗看见的那具尸体,身上补丁摞补丁的短衣都烂成布条了,脚上草鞋磨得稀烂,露出满是血泡的脚底板,看着就像被野兽啃过的枯枝。当时还以为是普通饿死的流民,现在想来,说不定就是账本上哪个“损耗”,活生生被这世道吃干抹净了。
外头的风刮得呜呜响,听着就像有人在哭嚎,窗户被吹得吱呀乱晃,跟有人扒着窗户求救似的。陈墨翻出《大明会典》,瞅见上头写着“凡民户逃亡,里甲同保人丁均摊赋税”。本来防着有人逃税的规矩,现在倒成了有钱人手里的镰刀,专割穷人的活路。他们哄着、逼着穷人家的孩子去当“顶名丁”,替他们交赋税。那些没办法的老百姓,为了能活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人拉走,跟案板上的肉似的,任人宰割。
有回陈墨在荒村里头,看见个十三岁的虎娃,一个人要顶三家的税。那几张税单压在他小肩膀上,看着比山还沉。孩子脸上又累又怕,眼睛里还透着股迷茫劲儿,就像黑夜里找不到路的萤火虫。陈墨问他为啥这么干,虎娃憋了半天,抽抽搭搭地说:“我爹病得下不了床,我娘说,只要我去当顶名丁,就能换半袋米,我爹就能吃药了……”这话听得陈墨心里头跟针扎似的,说不出的难受。
陈墨鼻子一酸,想起自己小时候,虽说日子苦点,但好歹有爹娘护着,能平平安安长大。再看这些孩子,本该在地里撒欢儿的年纪,却要扛着全家人的活路,命运被那些有钱人拿算盘拨得七零八落,就像秋风里的树叶,不知道会被吹到哪儿去。
夜越来越深,油灯忽明忽暗,眼看就要灭了。陈墨接着翻账本,越看越心惊——好些“顶名丁”被卖到深山矿场,黑灯瞎火的矿洞里,稍不留神就埋里头了;还有的被送进军营,上了战场就是当炮灰的命,死了都没人收尸。可苏府倒好,靠着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攒下了万贯家财,良田奴仆数都数不过来,跟趴在老百姓身上吸血的蚂蟥似的,吸得满嘴流油。
陈墨又想起村里娃娃们唱的童谣:“顶名丁,顶名丁,顶完丁,断指筋,爷娘哭断肝肠心。”这哪儿是童谣啊,分明是成千上万老百姓拿血泪写出来的苦日子,是对这吃人的丁税黑账制度的骂声!
为了弄清楚这些孩子到底遭了多少罪,陈墨决定去虎娃的村子看看。一路上,村子里到处都是破房子、荒田地,老百姓饿得面黄肌瘦,整个村子就像个病得快咽气的老人,在寒风里直打哆嗦。几个小娃娃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蹲在地里挖野菜,眼睛直勾勾盯着野菜,跟快渴死的鱼看见水似的。听说陈墨是来查“顶名丁”的,村民们一下子围了上来,眼里又盼着他能救命,又怕惹祸上身,就像黑夜里看见点光,又怕那光是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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