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林秋棠
第323章-林秋棠 (第2/2页)直到成年后,他才将那模糊的触感和父母后来的描述对应起来,那是一句安慰:“别怕,过去了。”
可现在,一个全新的、无比清晰的记忆片段覆盖了上来。
他清晰地“记得”,那个面容模糊的女人,在他滚烫的掌心,一笔一划写下的是——
“你要替我听完这个世界。”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他逻辑体系的基石。
他猛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随身携带的硬壳笔记本,快速翻到最近几页。
这是他用来记录案情和推理思路的“外接大脑”,上面的每一个字都代表着他绝对理性的思维轨迹。
他的目光停留在最近三天的记录上。
笔迹,确实是他的。
但细看之下,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差异浮现出来。
从三天前开始,他书写的某些字,在收笔时会有一个微不可查的拖长;一些转折处的笔锋,多出了一丝他从未有过的、如同毛笔书法中的逆锋回钩。
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在他每一个潜意识的瞬间,参与了书写。
我是谁?
这个问题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浮现在沈默的脑海。
他究竟是完成了封印仪式,还是……被仪式本身吞噬了?
“我需要验证一件事。”沈默合上笔记本,抬起头,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控制权的归属。”
苏晚萤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不行!你不能再主动去接触那种信息流,你的精神状态已经……”
“只有在受控的环境下,进行一次压力测试,我才能判断‘谁在说话’。”沈默打断了她,逻辑清晰,不带一丝感情,“我需要知道,我对他,还是他对我,拥有优先控制权。这是判断我们还有没有逆转余地的唯一方法。”
他的话语不容置喙。苏不晚萤看着他,最终只能无力地点了点头。
小舟也挣扎着坐直身体,对沈默比划了一个手势,表示愿意再次以身体为媒介。
三人重新构建了一个临时的共鸣阵列。
小舟坐在中间,一手搭着沈默的手腕,一手按在苏晚萤的手臂上,形成一个脆弱的信息通道。
“开始。”沈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他没有念诵任何咒文,而是开始复述一个他早已烂熟于心的案情摘要。
“死者,王立,男,三十四岁,死于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推断为昨夜十一点至凌晨一点之间,现场门窗反锁,未发现任何强行侵入痕迹……”
他的声音,连同那诡异的共鸣声,在寂静的地下空间里回荡。
就在他念出第一句话的瞬间,苏晚萤倒吸一口冷气。
在他们面前的空气中,一个由淡灰色雾气构成的、巨大的唇影,无声地浮现出来。
那不是一张嘴唇,而是由成百上千张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嘴唇虚影重叠、组合而成的诡异形态。
它随着沈默的念诵同步开合着,仿佛一支庞大的、无声的合唱团。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当沈默说到“……未发现任何强行侵入痕迹”时,那巨大的唇影却比他多运动了半秒。
一个虚无缥缈,却能被在场所有人清晰“感知”到的意念,补完了他的话。
“……而他们都在等你说完。”
实验戛然而止。
小舟闷哼一声,再次瘫倒在地,鼻孔里渗出细密的血珠。
沈默独自走到解剖室的角落,背对着两人,一言不发。
他从工具盒里拿起一把崭新的12号手术刀,又从旁边拿起一只废弃的乳胶手套,摊在金属台面上。
冰冷的刀尖划过橡胶,他开始在上面刻写。
我是沈默。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将自己的身份认知通过肌肉记忆,重新烙印回神经系统。
他反复刻写了十遍,每一遍都比上一遍更加用力,刀尖几乎要划破橡胶。
就在他刻下第十一行的第一个字时,他的手腕猛地一僵。
那把被他攥得死紧的手术刀,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刀尖以一种他完全陌生的、行云流水的笔法,自行扭转、游走。
那一行刚刚刻下的“我”,突然被几笔回环缭绕的刻痕修改、扭曲,最终变成了一个古朴的、充满威严的篆体字。
“吾”。
紧接着,刀尖继续滑动,刻下了后面四个字。
“吾即倾听之始。”
沈默猛地攥紧刀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刀刃深深嵌入他的掌心,鲜血顺着刀柄滴落,但他仿佛毫无痛觉。
他不接受这个名字。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法医在面对最复杂尸体时的绝对专注状态。
大脑飞速运转,以惯常的逻辑推演对抗着这股来自灵魂深处的精神渗透。
既然“林秋棠”是一个代称,一个集合体的“命名”,那么根据逻辑,任何“命名”都必须有一个原点。
必须有第一个人,定义了它的概念,划定了它的边界。
只要能找到那个“第一个倾听者”,那个最初为这份执念命名的人,或许……就能从根本上,重新划定这个“名字”的权限与边界。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
他转身看向苏晚萤,声音沙哑而坚定,但那股低沉的共鸣声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
“我要去查1903年,江南疫区,‘听冥者’的全部原始记录。”
话音落下,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喉咙间,逸出了一声不属于他的、充满了无尽疲惫与悲悯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