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来写话本
13 我来写话本 (第2/2页)曹暾只能这么猜测了。毕竟小叔叔又不是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不会对着两个还未扬名的半大少年激动。
曹暾这个穿越者,自然知道那俊秀得刺眼的章家总角少年郎惇七,就是后世著名的“恶毒小人”章惇。
不熟悉宋史的人,只以为章惇是苏轼生涯中的反派角色。
稍稍熟悉一点宋史的人,知道章惇曾与苏轼为友。他们感慨,苏轼乌台诗案时,章惇不过是个编修,却为救苏轼辱骂当朝宰辅王珪是不是要吃御史舒亶的口水;章惇被苏轼之弟苏辙陷害时,苏轼却袖手旁观。所以章苏二人决裂,章惇报复实属情有可原。
而曹暾熟读宋史,对此只觉有趣。
章惇竭力营救苏轼是真,但苏轼却不是对章惇被弹劾袖手旁观——苏辙弹劾章惇“虽罪名未著,而意有不善,辄不可留”的时候,苏轼也上书说章惇平定西南夷叛乱是“构隙四夷”。
苏轼最初被贬也不是章惇干的,宋哲宗初次贬谪苏轼的时候,章惇还在苏州当官。三年后宋哲宗又把苏轼贬去海南吃生蚝,章惇正好在相位上,这次倒是可以给宋哲宗背锅了。
至于这锅背得对不对,因为章惇言“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宋徽宗和他的好儿子宋高宗竭力抹黑章惇,关于章惇的史料多有删改,南宋文人一举将章惇捧上北宋大奸臣的位置,章惇在《奸臣传》中的排名遥遥领先秦桧,背的锅数不胜数,也不差这一口了。
想想南宋文人是怎么批判章惇的?章惇不为亲友徇私授官是“穷凶极恶”,击败西夏和吐蕃的入侵并收复失地为“肆开边隙”。“欺负苏轼”这条罪名太小意思了,简直不够看。
不过曹暾觉得十分有趣的不是章惇背了多少口锅,而是不被史书书写的文物所透露的信息。
在提起章惇对苏轼怨恨时,多会提到元祐元年,苏轼在章惇被贬时写信与章惇相约以后归隐田园,被心胸狭隘的章惇视作嘲讽,是章惇报复行为的导火索。
然而,这被后世称为《归安丘园帖》的私人信件,是苏轼保存最完好的书法真迹之一,目前保存在海峡对岸的故宫博物院。
私人书信很容易损坏。也就是说,当章惇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他就小心翼翼地将其装裱珍藏。这之后,章惇经历了贬谪,又回到了朝堂为相;阻止端王登基未成,死在了湖州贬所。
苏轼写给章惇的最后一封信,一直随着章惇浮浮沉沉,丝毫未损。
纸寿千年,流传至今。
多么有趣啊。
还有一件同样有趣的事。
苏辙与章惇是真的水火不容,但他在写苏轼的墓志铭时,却称呼章惇为苏轼“旧善”,将章惇戏谑司马光,苏轼从中调停的往事刻在了苏轼的墓碑上——在苏轼的墓志铭中,章惇就只有一个身份,苏轼的友人。
这似乎印证了苏轼病逝前的那句话,“某与丞相定交四十余年,虽中间出处稍异,交情固无所增损也”。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曹暾想着想着,便走神了。
曹佑拍拍走神的小侄儿的屁股:“暾儿,我问你先去哪边看杂手伎,问了好几遍了。想什么这么出神?”
曹暾捏了捏瘦削的小下巴:“我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曹佑很配合地回答:“什么主意?”
曹暾瞟了一眼正好奇地竖起耳朵偷听的少年章惇:“今日看的杂剧剧本,内容无趣,内涵也无趣,主角真不像个文人。我要匿名写个真正文人的话本子,既能赚些零花钱,为叔祖父减轻抚养我的负担,还能抒发胸臆。”
曹佑向来支持曹暾的行为,想也不想就答应道:“好。你写了,我帮你找店家刻印。”
章惇忍不住问道:“话本?和笔记小说一样吗?你想写什么故事?”
曹暾胡扯:“当然是托古言今,针砭时弊啊。我决定借前唐的壳子,写庆历党争的事。就写一对好友因党争决裂,互相坑害,然后双双死于贬所的故事。”
章惇对曹暾好感暴增:“你连庆历君子都敢针砭吗?够狂妄!想好题目了吗?”
“想好了。”曹暾点头,面无表情,声调拉长,“就叫《归安丘园》。”
章惇笑道:“归安丘园?归乡安居山林田园之中吗?挚友因争名夺利反目成仇,却以归安丘园为题,实在是妙极。若君不嫌弃,可唤我惇七。君写好话本,可给我一观吗?”
曹暾再次点头:“好啊。我取字还早,直呼我名就成。”
章惇便称呼曹暾为“暾弟”。
虽然曹佑是曹暾的长辈,但他与章惇及其族兄年纪相仿,便各论辈分,称“佑三”。
见族弟非要交曹暾这个朋友,那老成少年也只好合群,假装热情地说他也想看曹暾写的话本,与曹暾攀谈起来。
刚刚曹暾没注意老成少年的名字。直到老成少年打开了话匣子,提起祖父是因得罪章献太后而被黜官的御史,又提及自己被叔父章得象教养云云,曹暾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名字太复杂没记住,但事迹记得很清楚的人。
章惇有个族兄,于平夏城一战一举击溃西夏,使西夏“不复能军”,发掘出种师道等大将的北宋名将,名字叫章……那个谁谁。
曹暾在思考这个老逗弄章惇的章大郎是不是那北宋名将章谁谁时,曹佑的视线也不住地瞟向那老成少年。
——以进士之身投笔从戎,屡次击败西夏大军的宋哲宗时帅臣,庄敏公章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