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9章玉佩承重,暗涌沪上
第0059章玉佩承重,暗涌沪上 (第2/2页)林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更白,手指紧紧抓着门框,指节泛白:“莹、莹莹她……她身子不太舒服,睡了……”
齐啸云的目光越过她,投向屋内。光线昏暗,陈设简陋,地上似乎还有些未收拾干净的凌乱痕迹。他看到了墙角蜷缩着的一个纤细身影,穿着打补丁的旧棉袄,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泣。
“我看看她。”齐啸云说着,不等林氏再阻拦,便侧身挤进了屋内。他身形高大,一进来,本就狭小的空间更显逼仄。
林氏拦不住,只能无助地跟在后面,嘴唇哆嗦着。
齐啸云走到那个蜷缩的身影旁,蹲下身。莹莹感觉到有人靠近,吓得浑身一颤,把头埋得更低,呜咽声压抑在喉咙里。
“莹莹,”齐啸云的声音放得极轻,是他自己能发出的最柔和的语调,“抬头,看着我。”
女孩颤抖着,慢慢抬起头。一张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左边脸颊上,一道明显的淤青赫然在目!虽然不算严重,但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齐啸云的呼吸一窒,眼神瞬间冰封。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淤青的边缘,感受到女孩吓得又是一缩。
“谁干的?”他问,声音低沉,却蕴含着风暴。
莹莹只是哭,拼命摇头,不敢说话。
齐啸云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向林氏:“林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莹莹脸上的伤,还有……”他摊开手掌,那半块染血的碎玉静静躺在他掌心,“这个。”
林氏看到那玉佩,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地靠在墙壁上,眼泪无声地滑落。“是……是昨天夜里,来了几个人……说是……说是赵家的人……”
赵家!齐啸云眸中寒光爆射!赵坤!果然是那条老狗!
“他们来做什么?”李振在一旁沉声问道,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他们……他们逼问老爷……老爷当年是不是还留下了什么……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或者话……”林氏泣不成声,“我们说不知道,他们不信,就翻东西,莹莹……莹莹想护着这玉佩,被他们一把抢过去摔在地上……还……还推了她一把,撞到了桌子……”
齐啸云下颌线绷紧。逼问莫隆留下的东西?莫家当年被抄得干干净净,还能有什么?是赵坤做贼心虚,怕留下把柄?还是……另有所图?
他看向莹莹,女孩依旧在瑟瑟发抖,那惊恐无助的模样,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他心里。当年那个在莫家花园里追着蝴蝶跑的粉团子,那个会软软叫他“啸云哥哥”的小女孩,如今却要在这阴暗的角落里,承受这样的恐惧和伤害。
他齐啸云,承诺过要护着她。
“他们说了什么?原话。”齐啸云追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林氏努力回忆,断断续续地说:“他们……他们说……‘莫隆倒台了,就别想着还能翻身’……‘识相点,把不该留的东西交出来’……还说……‘再不安分,下次就不是摔个玉佩这么简单了’……”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不仅是针对林氏母女,更是在警告所有可能与莫家旧事有牵连的人,包括他齐家!
齐啸云缓缓握紧了拳,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他弯腰,将那半块碎玉轻轻放在莹莹身边,低声道:“别怕,玉佩,哥哥会帮你修好。以后,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们。”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笃定。莹莹抬起泪眼,朦胧中看着少年冷峻却坚定的侧脸,心底的恐惧似乎被驱散了一点点。
齐啸云直起身,对李振道:“加派人手,暗中保护。再查清楚,昨天来的是赵坤手下哪条狗。”
“明白!”李振肃然应道。
齐啸云最后看了一眼这破败的屋子和惊恐的母女,转身,大步离开。军靴踏在地面上,每一步都带着沉甸甸的杀意。
赵坤……这条老狗,他的手伸得太长了!当年陷害莫家,如今连孤儿寡母都不放过!真当他齐啸云是泥捏的?真当他齐家会永远忍气吞声?
雾,似乎更浓了。沪上的天空,阴霾密布。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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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水乡,江边。
阿贝奋力狂奔,身后是养母王氏气急败坏的叫骂和轿夫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江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冰冷刺骨。心口的玉佩依旧滚烫,那温度几乎让她产生幻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
“站住!死丫头!”
“再跑打断你的腿!”
叫骂声近在咫尺。阿贝甚至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喘息声。她不敢回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上了江边那个小小的码头。木质码头在脚下摇晃,发出吱嘎的声响。
前面就是滔滔江水,浑浊湍急,打着旋儿向下游奔去。跳下去!这是她唯一的生路!
就在她纵身欲跳的瞬间,身后一只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巨大的力道将她狠狠拽了回来!
“啊!”阿贝惊呼一声,重重摔在冰冷的木板码头上,摔得眼冒金星。是那个高个子的轿夫!
“跑?我看你往哪儿跑!”轿夫狞笑着,另一只手也伸过来要抓她。
绝望如同冰冷的江水,瞬间淹没了阿贝。完了……她逃不掉了……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呜——!”
一声悠长而洪亮的汽笛声,毫无预兆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从江心传来!声音如此之近,如此具有穿透力,震得码头上所有人都是一愣,下意识地朝江面望去。
只见一艘中等大小的客轮,正缓缓驶近,准备靠岸。轮船烟囱冒着浓烟,白色的船身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显得格外庞大。这是每日往返于镇江、江阴等地的小火轮,会在这个小码头临时停靠,上下旅客。
这突如其来的汽笛声和庞然大物的靠近,让抓住阿贝的轿夫动作一滞。
机会!
阿贝几乎是凭着本能,趁着轿夫分神的刹那,再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挣脱了他的钳制!她甚至来不及站起,就手脚并用地向后退,一直退到码头边缘。
“拦住她!”王氏在码头下尖叫。
但已经晚了。阿贝回头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漩涡暗藏的江水,又看了一眼那越来越近、仿佛能带她离开这里的客轮。心口的玉佩灼热得像要燃烧起来!
她不再犹豫,在轿夫再次扑上来之前,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艘正在缓慢靠拢的客轮,纵身跳了下去!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啊!跳江了!”
“有人跳江了!”
码头上顿时一片混乱。王氏吓得瘫坐在地,轿夫们也傻了眼,看着江面上那个挣扎的红色身影,不知所措。
阿贝不识水性,冰冷的江水瞬间包裹了她,刺骨的寒意让她四肢僵硬。她拼命挣扎,呛了好几口水,意识开始模糊。红色的嫁衣吸饱了水,像沉重的枷锁拖着她下沉。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那艘正在靠岸的客轮上,一个穿着藏青色学生装、站在船舷边看风景的年轻男子,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和落水的人影。他眉头一皱,几乎是没有犹豫,迅速脱掉外套,纵身跃入了冰冷的江水中!
他动作迅捷,水性极好,几下就游到了阿贝身边,从后面揽住了她正在下沉的身体。
“放开……我……”阿贝意识模糊地挣扎。
“别动!我救你上去!”年轻男子的声音清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拖着阿贝,奋力向客轮的方向游去。船上的人也发现了情况,放下了绳梯,有人大声呼喊着。
码头上,王氏和轿夫们眼睁睁看着阿贝被人救起,拉上了那艘他们根本无法靠近的客轮,又急又气,却无可奈何。客轮鸣笛,缓缓靠稳码头,放下了跳板,开始有旅客上下。
而被救上船的阿贝,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意识昏沉。救她的那个学生模样的男子,将自己的外套裹在她身上,扶着她。在周围嘈杂的人声和船员询问声中,阿贝只觉得心口那灼烫的玉佩,温度似乎渐渐降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温润的、奇异的安定感。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透过湿漉漉的头发,看了一眼救她的男子。逆着光,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觉得他身形挺拔,气质干净。
客轮再次鸣笛,缓缓离开码头,驶向雾气茫茫的江心,也驶向未知的远方。
阿贝靠在船舷边,看着渐渐远去的、生活了十五年的渔村,看着码头上养母王氏跳脚骂街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心中百感交集。恐惧、后怕、逃离虎口的庆幸,以及对未来的茫然,交织在一起。
她下意识地伸手,握紧了胸前那半块已经恢复温凉的玉佩。
沪上,齐公馆。
齐啸云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沪上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却照不进他眼底的寒意。
李振站在他身后,低声汇报:“少爷,查清楚了。昨夜去林夫人那里闹事的,是赵坤手下行动队的一个小头目,叫疤脸刘。据我们安插在赵家的人说,赵坤最近似乎得到什么风声,怀疑莫隆当年还留有一本私密的账册,记录了一些……不太方便见光的人情往来。他怕这东西落到对头手里,所以派人四处搜寻,林夫人那里只是其中之一。”
“账册?”齐啸云转过身,眼神锐利,“莫家当年被抄得底朝天,还能有什么账册留下?”
“不好说。可能是莫先生提前转移了,也可能……只是赵坤做贼心虚,捕风捉影。但无论如何,他既然动了手,就不会轻易罢休。林夫人和莹莹小姐那边,恐怕……”
齐啸云冷哼一声:“他赵坤的手,还遮不了沪上的天。加派我们的人,盯紧赵家和他手下那几个得力干将的动向。另外,”他顿了顿,“想办法查查,莫家当年还有哪些旧仆可能知道内情,或者……莫隆生前,有没有把什么东西交给过外人。”
“是!”李振应道,迟疑了一下,“少爷,那莹莹小姐的玉佩……”
“找最好的玉匠,想办法修复。”齐啸云道,“不惜代价。”
“明白。”
李振退下后,书房里恢复了寂静。齐啸云走到书桌旁,拿起桌上另一份密报。是关于江南部分地区匪患和商路情况的简报。他的目光在“镇江”、“江阴”几个地名上停留片刻,不知为何,心头莫名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很轻微,却无法忽视。
他皱了皱眉,将这份异样压下。当前最重要的,是应对赵坤的挑衅,保护好林氏母女,查清所谓的“账册”真相。
他走到墙边,拉开厚重的丝绒窗帘,望着窗外这座繁华与罪恶并存的都市。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勾勒出十里洋场的迷离轮廓。在这光影交织的背面,不知隐藏着多少暗流涌动,多少阴谋算计。
玉佩已碎,但牵出的缘与劫,才刚刚开始。
而他齐啸云,注定要在这漩涡中心,搅动一番风云。
远在江心的客轮上,阿贝裹着好心人给的毛毯,蜷缩在船舱的角落。客轮破开江水,向着未知的前方驶去。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是新的磨难,还是渺茫的希望。
怀里的半块玉佩,温润如初,仿佛之前那灼人的滚烫只是一场幻觉。
江风穿过舷窗,带来远方的气息。
沪上的夜,深了。
江南的雾,散了又聚。
两块分离的玉佩,两个命运迥异的少女,一条缓缓展开的、布满荆棘与谜团的长路。
这一切,才刚刚启幕。
夜晚的风,吹得让人觉得不爽,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心里面没有他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