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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5章玉佩牵缘:针锋相对

第0085章玉佩牵缘:针锋相对 (第1/2页)

贝贝的《水乡晨雾》在绣品博览会上一举夺魁,引来无数惊叹与镁光灯。
  
  她站在领奖台上,目光清澈坚定,全然不似初来沪上的那个水乡少女。
  
  而台下,齐啸云看着台上熠熠发光的贝贝,又瞥向身旁温婉的莹莹,两个容貌酷似的女子,一个如静水,一个如烈火,在他心中激起千层浪。
  
  更让他心惊的是,贝贝脖颈间若隐若现的半块玉佩,竟与莹莹珍藏的那半块,如此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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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览会特意辟出的领奖台不算太高,却因铺着深红色丝绒桌布,上方又悬着数盏新式水晶吊灯,将这一方小小天地映照得如同白昼,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贝贝就站在这片炽亮的光晕中央。
  
  她身上还是那件半新不旧的靛蓝土布裙,袖口和衣襟处细细密密绣着几丛素雅的兰草,是水乡女儿家最寻常的打扮,与台下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烫着时髦卷发的太太小姐们格格不入。可偏偏,她脊背挺得极直,脖颈修长,双手捧着那面沉甸甸的、刻着“金奖”字样的银质奖牌,目光清澈地望向台下闪烁不停的镁光灯,没有丝毫怯懦,反倒有一种山野修竹般的韧性与坚定。
  
  “莫……阿贝女士的《水乡晨雾》,以独特的‘乱针绣’法,将江南水雾的氤氲朦胧、光影流动表现得淋漓尽致,意境深远,技艺精湛,实至名归!”主持人的声音透过喇叭放大,带着些许回响,在宽敞的展厅里回荡。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贝贝微微欠身,唇角牵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是得体的感谢,却并无狂喜。只有她自己知道,掌心已沁出薄汗。这荣耀属于她,也属于远在江南水乡,卧病在床的阿爹,和灯下熬红了眼教她针线的阿娘。沪上这片天,她总算,用手中的针线,刺开了一道缝隙。
  
  台下,人群稍后一些的位置,齐啸云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松,深灰色的西装三件套一丝不苟。他没有随众人鼓掌,只是静静地看着台上的贝贝。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她,在嘈杂的街角,她被扒手纠缠,他出手解围,她道谢时眼神清亮,带着几分江湖气的洒脱,与这沪上女子截然不同。那时只觉是个有趣的、有胆色的姑娘。而此刻,台上这人,依旧是那副容貌,眉眼间却仿佛被这荣誉镀上了一层光,那光芒不是外界赋予的,而是从她骨子里透出来的,一种破土而出的、锐不可当的生命力。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身旁。
  
  莹莹穿着一身藕荷色软缎旗袍,外面罩着雪白的针织开衫,安静地站在他身侧。她微微仰头看着台上,唇角含着温柔的笑意,真诚地为获奖者高兴。灯光落在她细腻的脸颊上,泛着珍珠般柔和的光泽。她是标准的沪上名媛,娴静,优雅,像一株需要精心呵护的兰草。
  
  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一个如静水,深潭微澜,涵养着多年的教养与温婉。
  
  一个如烈火,荒原骤起,燃烧着不屈的野性与生机。
  
  齐啸云的视线在两张脸之间隐秘地巡梭,心湖像是被同时投入了冰块与炭火,冷热交织,激起一片无声的沸腾与混乱。一种莫名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牵引力,正将他向台上那团“烈火”拉去,这感觉陌生而危险,让他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
  
  领奖仪式结束,人群开始松动,记者和好奇的人们向着获奖者围拢过去。
  
  贝贝小心地将奖牌收好,正准备从台侧稍显安静的地方离开,一名冒失的记者为了抢占更好的拍照角度,扛着笨重的相机向后急退,手肘猛地撞在了贝贝的肩头。
  
  她猝不及防,被撞得向后踉跄了一步,颈间用红绳系着的一样物事,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力道,从靛蓝布衣的领口里滑落出来。
  
  半块玉佩。
  
  玉质温润,在展厅通明的灯火下,流淌着内敛的光华。那玉佩的造型奇特,边缘是断裂的锯齿状,明显只是完整玉佩的一半,上面依稀有极为古拙的云雷纹雕刻。
  
  几乎是同时,齐啸云因担心那记者撞到人,目光正牢牢锁在贝贝身上,将这玉佩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瞳孔骤然一缩。
  
  那玉佩……那纹样……那断裂的痕迹!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莹莹。
  
  莹莹的脸色,在那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比她身上的针织开衫还要白上几分。她的右手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自己旗袍的高领之下,那里,贴身戴着的,是齐啸云无比熟悉的另半块玉佩——自她幼时起,他就知道那是她生父所留,是她身份的象征,是她与莫家,甚至……是与他那纸婚约的唯一信物。
  
  她从未让那玉佩轻易示人。
  
  此刻,她却死死攥着衣领下的凸起,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根基被动摇的恐惧。她的目光,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死死钉在贝贝胸前摇晃的那半块玉佩上,无法移开分毫。
  
  齐啸云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一直以来的某种隐约猜测,在这一刻,被这两块几乎可以严丝合缝拼接在一起的玉佩,砸得轰然作响。
  
  不是相似。
  
  是吻合。
  
  “莹莹?”他低声唤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莹莹恍若未闻,依旧沉浸在那巨大的冲击里,身形微晃。
  
  齐啸云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手臂,触手一片冰凉。他的目光却再次抬起,越过骚动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贝贝。
  
  贝贝也显然被这意外惊住了。她迅速地将那滑出的玉佩塞回衣领内,动作快得几乎像是错觉。但她抬头时,视线却不偏不倚,正好撞上了齐啸云深沉如海的目光,以及他身旁,那位与自己容貌酷似、此刻却面色惨白的女子。
  
  四目相对。
  
  不,是六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三人之间凝固了。展厅里的喧嚣、祝贺声、相机快门声,都像是被隔在了无形的屏障之外。一种诡异而紧张的寂静,以他们三人为圆心,无声地蔓延开来。
  
  贝贝看到了齐啸云眼中的审视与惊疑,更看到了那位“莹莹小姐”眼中的震惊与……痛苦?她心头莫名一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了上来。这玉佩,阿娘说过,是找到她亲生父母的唯一线索。难道……
  
  她迅速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腾的思绪,只想立刻离开这里。
  
  而齐啸云扶着莹莹,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又望向贝贝匆匆离去的背影,那抹靛蓝色很快被人群吞没。他英俊的脸上线条绷得极紧,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笼罩了他。
  
  不是巧合。
  
  绝对,不是巧合。
  
  片令人窒息的目光聚焦区。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撞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她一手紧紧捂着衣领,仿佛那半块玉佩会再次自己跳出来,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攥紧了那面冰凉的银质奖牌,金属坚硬的棱角硌着掌心,传来一丝清晰的痛感,才让她纷乱如麻的思绪稍稍凝聚。
  
  她低着头,几乎是凭借本能,在依旧喧闹的人群缝隙中快速穿行。那些祝贺的话语、好奇的打量,此刻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无法进入她混乱的大脑。
  
  玉佩……那个齐少爷……还有那个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被齐少爷小心翼翼扶着的,脸色苍白的女子……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有半块和自己几乎一样的玉佩?阿娘明明说过,这是她亲生父母留下的信物,天下独一份。
  
  难道……她和那个女子……
  
  一个荒谬又惊人的念头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让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撞到旁边摆放着精美苏绣屏风的展架。
  
  “小心!”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一只手适时地虚扶了她一下。
  
  贝贝猛地抬头,对上一双关切的眼睛。是博览会上一位负责协调事务的年轻干事,之前登记时有过简短交流。
  
  “没、没事,谢谢。”贝贝迅速站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莫阿贝小姐是吧?恭喜你获奖!你的作品真是太精彩了!”干事热情地笑着,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后面还有一些采访和交流环节,你看……”
  
  “对不起,我……我有点不舒服,”贝贝急忙打断他,脸色确实有些发白,“能不能……先离开?”
  
  干事看着她确实不佳的脸色,理解地点点头:“当然可以,身体要紧。后续事宜我们会再通知你。需要帮你叫车吗?”
  
  “不用了,谢谢。”贝贝几乎是仓促地应了一句,再次道谢后,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展厅出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她需要安静。需要立刻离开这个让她心跳失序、真相呼之欲出的地方。
  
  \
  
  与此同时,展厅另一侧,那短暂的、几乎凝固的寂静被打破。
  
  “莹莹?”齐啸云又低唤了一声,扶着林莹莹手臂的手微微用力,试图传递一些支撑的力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轻颤,以及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冰凉体温。
  
  林莹莹仿佛这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长长的睫毛剧烈地抖动了几下,视线终于从贝贝消失的方向收了回来,落在齐啸云脸上。那双总是含着温柔水光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茫然、无措,还有一丝泫然欲泣的脆弱。
  
  “啸云哥……”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哽咽的尾音,“那玉佩……你看到了吗?怎么会……”
  
  她另一只手依旧死死地攥着领口下的那块玉,指尖冰凉。这半块玉佩,伴随她度过家破人亡后最艰难的岁月,是身份,是念想,也是她与过去、与齐家那纸婚约最后的、最坚实的联系。她从未想过,这世上竟会有另外半块存在,而且,是出现在一个与她容貌如此酷似的女子身上!
  
  这颠覆了她近二十年来的认知。
  
  齐啸云眉头紧锁,沉稳的目光扫过周围若有若无投来的好奇视线,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
  
  他半扶半拥着几乎失去力气的林莹莹,穿过人群。他的步伐稳健,面色沉静,一如往常那个掌控一切的齐家少爷,只有紧抿的薄唇和眼底深处翻涌的暗流,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将林莹莹小心地扶进停在博览会外的黑色斯蒂庞克轿车后座,齐啸云对司机吩咐了一句:“回公馆。”随即自己也坐了进去。
  
  车厢内空间宽敞,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气味,隔音效果极好,瞬间将外界的喧嚣隔绝。然而,沉闷的空气却仿佛更加令人窒息。
  
  林莹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脸色依旧苍白,胸口微微起伏,显然还未从冲击中平复。
  
  齐啸云没有打扰她,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灯光。沪上的夜,繁华似锦,灯火璀璨,勾勒出这座不夜城迷人的轮廓。可此刻,这繁华落入他眼中,却仿佛蒙上了一层迷雾。
  
  贝贝。
  
  阿贝。
  
  莫阿贝。
  
  这三个字,连同那双清澈坚定、带着野性生命力的眼睛,以及那半块刺眼的玉佩,在他脑海中反复交织。
  
  他想起第一次在街角遇见她,她与扒手对峙时的果敢;想起她在小绣坊里埋头刺绣时专注的侧影;想起方才在领奖台上,她沐浴在光芒中,那份不容忽视的光彩……
  
  而身旁的莹莹,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她温婉、柔顺、知书达理,符合一切大家对“齐少奶奶”的期望。他习惯了保护她,照顾她,也将她视为未来的伴侣,尽管这份感情,更多是源于责任、怜惜与长久的陪伴,如同静水流深,缺乏那种惊心动魄的悸动。
  
  直到贝贝的出现。
  
  这个如同异数般闯入他视野的女子,带着截然不同的气息,强势地搅动了他平静的心湖。
  
  而现在,这两块玉佩,将这两个容貌酷似的女子,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联系了起来。
  
  当年莫家出事,林姨只带着莹莹一人逃出,另一个孪生女儿据说是夭折了……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可如果,那个孩子并没有死呢?
  
  如果,贝贝就是那个孩子……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
  
  那么,莹莹是谁?贝贝又是谁?当年莫家惨案的背后,是否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齐啸云的眸色越来越深,如同化不开的浓墨。他必须弄清楚这一切。
  
  “啸云哥,”林莹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沙哑和脆弱,“你……你也觉得,那个阿贝小姐,她……她可能和我……”
  
  她似乎无法说出那个可能性,那个可能会动摇她一切根基的可能性。
  
  齐啸云转过头,看着她惶然无助的样子,心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他放缓了声音,尽量安抚道:“先别多想,莹莹。世间相似之物并非没有,或许只是巧合。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清楚。”
  
  他的语气沉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林莹莹看着他,眼中水光潋滟,轻轻点了点头,依赖地靠回座椅,不再说话。只是那紧握着玉佩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
  
  贝贝没有直接回她和几个绣坊女工合租在闸北的那间狭小亭子间。
  
  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初冬的夜风带着黄浦江上特有的湿冷寒意,吹拂在她滚烫的脸颊上,稍稍驱散了一些心头的躁乱。她沿着路灯昏暗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远离了博览会的灯火通明,周围的景象逐渐变得破败、杂乱。这里是沪上的另一面,是像她这样的外来者挣扎求生的地方。
  
  她走到一个僻静的、几乎无人经过的废弃小码头边,靠着冰冷的、长满青苔的石墩,才缓缓停下了脚步。
  
  江风更大了一些,吹得她单薄的靛布裙子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而韧性的腰肢。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并没有离开。
  
  从怀里,她再次掏出了那半块玉佩。
  
  冰凉的玉石触感,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流转着温润的光泽。那断裂的锯齿,仿佛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未完成的联结。
  
  “阿贝啊,这玉佩你收好,”养母莫大娘将玉佩递给她时,那布满老茧和针孔的手微微颤抖,眼中是复杂难言的情绪,“你是我们在江南码头捡到的,当时裹着挺不错的襁褓,身边就放着这半块玉……想必是你亲生父母留下的信物。将来……若是有机会,或许能凭它找到你的根……”
  
  这是她身世的全部线索。
  
  以前,她对寻找亲生父母并无太大执念。莫老憨夫妇虽然贫寒,却给了她全部的爱与呵护。阿爹教她凫水、划船,甚至偷偷教她几手强身健体的拳脚;阿娘将毕生刺绣技艺倾囊相授。水乡虽然清苦,却有广阔的天地和温暖的亲情。
  
  直到阿爹被恶霸黄老虎打成重伤,家里债台高筑,看着阿娘一夜白了的头发,看着阿爹痛苦**却无钱医治的模样,她才毅然决定,带着最拿手的绣活和这半块玉佩,来到这传说中遍地黄金、也遍地荆棘的大上海。
  
  她要赚钱,要给阿爹治病,要让阿娘过上好日子。
  
  至于寻亲……她原本想,随缘就好。
  
  可今晚,这“缘”却以如此猝不及防的方式,砸到了她的面前。
  
  那个齐少爷……他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探究。还有那位莹莹小姐,她那震惊而痛苦的眼神,不似作伪。
  
  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如果……如果自己真的是莫家那个据说“夭折”了的女儿,那莹莹小姐又是谁?双胞胎?可为何当年莫家只带走了她一个?自己又为何会被遗弃在江南码头?
  
  无数个疑问像潮水般涌来,冲击着她的认知。
  
  她紧紧攥着玉佩,冰凉的棱角几乎要嵌进肉里。一种莫名的、混杂着惶恐、期待、委屈和愤怒的情绪在她胸中翻腾。
  
  她想起养父母慈祥而憔悴的脸,想起水乡清澈的河流和袅袅的炊烟,想起自己立下的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的誓言。
  
  无论真相如何,无论她的亲生父母是谁,眼下最重要的,是站稳脚跟,赚到钱,寄回去给阿爹治病。
  
  沪上不相信眼泪,只相信实力。今晚的金奖,是一个好的开始。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鱼腥和煤烟味的空气,将玉佩重新小心翼翼地塞回衣领内,贴肉藏好。然后,她挺直了脊背,朝着那间狭窄却暂时能给她一片屋檐的亭子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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