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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第1/2页)

1.土岭中学
  
  也许是心境使然吧。
  
  多年以后,我才感觉到,我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么蓝的天空,那么一整块澄蓝,无边无际,纯净深邃,仿佛世界都已静止,只剩下那么一块蓝。
  
  那是我在土岭中学看到的蓝。
  
  土岭中学是我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工作单位。
  
  以我的能耐,自然没法留在省城,只能回到老家青冈县。开始说是分在机关搞材料,准备去报到时却说我的档案已经到了县一中;于是我就去了一中,见了校长握了手,几天之后正式调令下来,上面写的是土岭中学。
  
  土岭是三县交界之地,交通闭塞,民风剽悍。县志记载此地解放前常有土匪盘踞。现在一些村民表达诉求的方式也和土匪一样简单粗暴,稍有矛盾纠纷就上路扣车,然后逼政府派人来协调处理,是个令几个县都头疼的地方。
  
  还没正式上班就给连贬三级,我像一头被劁掉的公猪,毫无欲望地转了几趟客车去学校,准备在那里了此残生。
  
  学校在一座土丘上,四面都是坟堆。校舍是五七干校时期的建筑遗存,近期内应该不会塌掉,只是有些漏,下雨天上课要辗转腾挪,颇考验功力。
  
  学校厕所是一大特色。离教室近的那座厕所乃是树桩上架着几块木板,被学生的童子尿泚得早已腐朽,也无隔板。赤诚相见的不适感倒在其次,精力必须集中于稳住重心,否则极易落入粪池内。离宿舍远的那座厕所座落于高坡之上,因离教室远,学生少,遂成老师专享。厕所建得极高,如厕如登基,须拾级而上。从蹲位到粪池的垂直高度不小,物理老师可以从秽物脱身到听见响声来计算加速度。其显著特点是男厕这边整面墙崩塌(女厕那边不得而知),如厕者正对着广袤天地,清风徐来,裆间凉意顿生。围墙外放牛的老头经过时,悠然抬头,可望见老师们胯下万种风情。
  
  我有时候蹲在这聊胜于无的厕所里,举目望见瓦蓝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
  
  天是真的蓝,蓝得毫无瑕疵,蓝得令人心碎。地上却有许多荒草,斑驳于学校周边。我想着以我的薪水,养家有些困难,遂盘算在荒草中开辟几块菜地,以补贴家用。
  
  学校有一段被周围村民趴剩下的围墙根,因为离厕所近而十分肥沃,长满野辣椒野冬瓜之类。我问了校长老婆,那里原来是一个代课老师开辟的菜园,后来代课老师不干了,菜地就荒了。我问我能不能去种菜,校长老婆打量着我说,你去种点花吧,学校的女老师们喜欢看花。
  
  但我不想种花。种花跟我这土里土气的气质不符。菜地草有齐腰深,间有鸟雀出没。我就去挖地,挖到一块有字的青石,应是墓碑,心里有些慌。再挖,惊走几只麻雀,一只野兔。夜读聊斋,觉得荒野、孤坟、潦倒的书生等都齐备,就差狐仙或女鬼了。再去挖,就有破裤头烂袜子,还有百闻不如一见的某某巾、某某套。遂停了开荒种地的念头,安心上课。
  
  学校食堂比厕所略好,有专人负责。校长老婆就兼着食堂管理员和厨房大师傅。不过大师傅的手艺和我上课的水平一样差强人意,基本上是苦瓜、茄子、豆腐老三样应付几个单身老师。
  
  几个单身老师每日吃着寡淡无味的菜,边吃边骂领导。我们身边最大的领导是校长,自然就批评校长以权谋私,让自己老婆来管食堂,买一斤肉拿回去六两,让我们每天菜碟里只见苦瓜不见肉。我们骂校长,给我们做菜的校长老婆就在一旁乐呵呵地帮腔:“这个坏种,就该拉去枪毙!”“这个挨千刀的不是什么好鸟!”
  
  校长老婆跟我们一起骂,我们就不好再骂校长了。我们认识的最大的领导是县教育局长,于是每天骂局长官僚,把我们弄到这种地方来。这时,学校的支部书记,一个姓谷的老教师就让大家闭嘴,要保持老师的形象。谷书记在土岭中学干了一辈子,马上就要退休了,年轻老师都很尊敬他。
  
  于是,大家就转移话题,开始聊女人,互相分享自己的发现,说是某天家访,在某村看见一个姑娘长得好,哪天大家一齐去看看之类,要是访到她还没定亲,大家就公平竞争。
  
  这个话题,学校大厨、校长老婆最有发言权了。她说,还要去家什么访,以前那个代课老师谈开朗,他的妹妹就是个美人胚子。
  
  校长老婆又说,你们都是有正儿八经工作的,还是要找有工作的才门当户对。乡政府、卫生院,新来了好多年轻妹子。
  
  这一下,老师们都不吭声了。
  
  在乡镇的工薪人员中,老师处于食物链的底端,男老师找对象,基本是往自己学校、村小学瞄,或者干脆在村子里找。乡政府、卫生院等单位的女人是不敢想的。
  
  老师们一致公认的美女,是邻近一个乡镇的女老师,叫周彩云。男老师们议论,说此女子外貌、身材、气质都好,就是太高冷,让老师们只能私下里聊下味道,不敢展开公平竞争。因为追求过她的人最后都死心了。
  
  关于周彩云我自然知道,但我不会说。我和周彩云高中同校,有一回学校搞文艺汇演,周彩云跳了一支舞,我记得叫《似是故人来》。我就喜欢上了她,还为她写了些很酸的诗藏在箱底。高三那年,我准备鼓起勇气表白,连夜为她写了一封很长的情书,计十七页半纸,辗转一夜,听说她有男朋友,于是没送出去。后来这封信夹在哪本书里,我也忘了,直到被同学郝轻松搜去。
  
  幸而我当初写信时,称呼那里还空着,于是无数女生猜测第一行空着的名字到底是谁。
  
  我甚至被郝轻松等数人按在床上揍了一顿,但我坚贞不屈,始终没有说出周彩云的名字。
  
  那是我高中三年,唯一一次出名。
  
  如今才知道周彩云就在邻近乡镇教书。
  
  学校有个体育老师,仗着肚子上的几块腹肌,有回喝多了有点上头,背着吉他跨上摩托车去邻镇周彩云的学校,在她宿舍楼下唱情歌。但周彩云的宿舍里除了十点以后关灯之外,始终毫无动静。体育老师羞愧而归,在路上摔了一跤,头上缝了八针。体育老师姓戴,从此得名戴八针。
  
  学校有个男会计,自认为比一般老师要体面些,隔三岔五地给周彩云送东西,据说周彩云从未开过门,会计放在她门口的东西都便宜了她那帮学生。
  
  后来据说周彩云曾经表态,男人想追她可以,起码要具备三个条件:一要在县城上班,乡下的不行;二要在机关上班,当老师的不行;三要在县城有房,在村里有房的不行。这三者缺一不可。这三条对广大老师们来说,就像是生与死的距离,生生把周彩云隔成了一朵彼岸花。这三条一传开,再自认为才胜子建貌比潘安的青皮后生都知道事不可为,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追周彩云上,不如找个漂亮贤惠的村姑来得实在。
  
  学校有一后生,中师毕业分来的,十八九岁,名叫何努力,吃下一碟校长老婆清炒的缺盐少油的苦瓜后,说,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老子闭门苦读三年,定当一飞冲天,周N条何足挂齿?!
  
  话虽如此说,何努力对爱情也有憧憬。全乡镇的年轻姑娘,都进了校长老婆脑子里的人才库。何努力不只一次去问校长老婆,可有匹配的。校长老婆说了一个名字:谈晴朗。
  
  在土岭中学,何努力算是我唯一的朋友。此人不不喝酒不打牌不下棋,跟我一样喜欢闭门读书,也只有我能入他青眼。他偶尔来我宿舍清谈,说他准备用三五年时间,拿下A证,从此以法为刀,为冻饿者抱薪,为被侮辱和被损害者执言。
  
  何努力抱负非凡,也点燃了我内心里卑微的希望。
  
  此地偏远,民风尚武,村与村之间常因争山争水等事聚众械斗,流风所及,学生也多逞勇斗狠。课堂上,偶有老师和学生撕扯着打出教室,甚至有学生将老师追得满校园跑。老师们为了自保,各自苦练体能。体育老师更是备受女老师青睐,比普通老师要好找对象。
  
  开学不久,有个学生挨了老师批评,感到失了面子,于是回村里叫了一帮青年到学校把老师揍了一顿。后来该学生去县城玩,被家住县城的老师遇到,有仇不报非君子,也带人将那学生揍了一顿。学生家长就跑到县里去告,处分下来,老师被开除公职。学校开整顿大会,县教育局长亲临学校作重要讲话,正为老师中出此败类痛心疾首时,突然一个小个子男老师跳上桌,带着哭腔指着局长大骂:某某某我操了你的老娘!然后放声大哭,又从怀里掏出一把菜刀在校园里杀鸡砍狗,被众人七手八脚捆进了精神病院。众老师唇亡齿寒,物伤其类,一致认为百年大计,安全第一。于是有点门路的谋调走,没门路的找门路,只剩些临近退休的和实在没门路的。
  
  我是属于实在没门路的典型。
  
  傍晚时分,我经常独自踅到附近的山坡上。山坡上的乱坟堆里却有一株巨大的樟树。它老态龙钟又生机勃勃,它枝繁叶茂绿荫如盖,在旷野里遗世独立。我坐在树下,茫然四顾,只觉得天高地迥。想自己三尺微命交待在这里,未免心有不甘。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自救,只能是想办法考出去。目前只有考研和法考两条路。我这才意识到,原来何努力的想法才是最靠谱的。这小子比我小,却思想比我成熟,将来肯定能成大事。
  
  我想起郑平淡给我算的卦。老郑在乡政府上班,是我们村的驻村干部,我有一次回家,正看到他在跟一帮老头老太吹牛。他见我也算文化人,就来和我攀谈。我在中文系打过几年酱油,能掉两句古文;老郑爱读《易经》《麻衣相术》等,也是半瓶子醋。我们相见恨晚,互相吹捧,遂引为知己。
  
  有一天,老郑来学校看我,在校园里一番视察后,感慨说我这是天降大任前的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老郑还曾经给我算过一卦,说是“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好卦。
  
  我心里一动,难道此卦要应在我法考这里?利见大人?如今还有什么人能被称为大人哪?不就是港片里的“法官大人”嘛!
  
  不管是不是迷信,暂且信郑平淡这一回。若我真成了律师,以后老郑打离婚官司,我给他免费。
  
  听说老郑和老婆关系弄得很僵,几次要上法庭。
  
  我把也想考证的想法跟何努力说了,年轻的老何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说,同志,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于是每天上完课就关门看书刷题,有时候跟何努力互相出题对考。何努力偶尔会去一趟县城,说是去看他姐姐,然后带回来一些吃的,过来跟我分享。何努力刷题刷昏头时,会来跟我吹一下他姐姐,说他姐姐唱歌唱得好,人送外号“青冈宋祖英”。我对此嗤之以鼻,我说我在学校时还外号“南大的古龙”呢。我大学时曾经模仿古龙的风格给出版社写稿挣饭票。
  
  何努力对我说:“老江,我是很欣赏你的。要不是我姐被那个老鬼早就下手了,我真想认你做姐夫呢。”
  
  何努力说的老鬼乃是他正儿八经的姐夫,但他说那老鬼长相猥琐又目空一切,乃是用卑鄙手段把他姐姐弄到手的,不算数,他不认。
  
  我痛斥何努力:“说这种话有意思吗?要不是你爹抢在我前面把你生下来,我还想让你做我的亲生儿子呢。”
  
  但看到何努力一脸的真诚,我也只好领情:“老何,你有心了。”
  
  此后每当我跟何努力意见相左甚而至于掀桌子时,何努力就祭出这句话,说我一直想认你做姐夫的。于是我就心软了。谁能拒绝对方想认自己作姐夫呢?谁又能忍心揍自己的小舅子?
  
  除此,我和外界的唯一联系,是乡邮政所,我订了很多报刊,受到了校长唯一一次表扬,说是我一个人顶了学校大半个任务。后来有传言,说我之所以订那么多报刊,是因为我在和乡邮政所的女邮递员搞对象。虽然我一再辩白,我不想,我没有,但我无法拿出让人信服的证据。直到有一天学校男会计在乡邮政所的女邮递员那过夜被学生看到,大家才相信我真的没有。当然,也还有传言说并不是我不想和女邮递员搞对象,实在是我一个普通老师,自然竞争不过学校的会计。当语文老师还在自己宿舍里字斟句酌地憋情书时,会计早已经窜上了女邮递员带着报纸香味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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