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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集 :衣食住行规格升

第62集 :衣食住行规格升 (第1/2页)

揽月轩的夜,总比别处更显凉些。窗棂外挂着的竹帘被晚风拂得轻轻晃,筛进几缕惨淡的月光,落在沈月娥膝头那方素色绣帕上,将帕角绣的半朵玉兰照得愈发清冷。
  
  潘金莲刚说完那句话,屋子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住了。沈月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直窜上头顶,比数九寒天里浸在冰水里还要刺骨——那点因诊出喜脉而在心底悄悄燃起来的微暖,像是被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彻底浇熄,连半点余温都没剩下。
  
  “剧毒之物……血崩……”这两个词在她脑海里反复盘旋,每念一遍,心脏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一分。她猛地闭上眼,白日里在邢夫人院中闻到的那缕若有若无的异香,此刻突然变得清晰无比——不是错觉,绝不是!那香气里藏着的阴毒,此刻想来,竟让她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若非……若非那夜有人在窗下轻叩三声,低声提醒‘夫人院中香有异,姨娘慎待’……”沈月娥的声音发颤,指尖冰凉得几乎握不住帕子,帕角被她攥得变了形,“我若当时没放在心上,多待片刻,或是……或是凤辣子为了制衡邢夫人,没有急着把太医请来,又急着把我送回来……”
  
  后果不堪设想这五个字,她没说出口,却沉甸甸地压在舌尖,涩得发苦。
  
  潘金莲坐在对面的梨花木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椅臂上的缠枝纹,方才脸上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早已敛去,一双杏眼里竟透出与她年纪不符的冷冽——那眼神不像个妙龄女子,倒像个在深宅里浸淫了数十年的老手,看得透人心底的算计。
  
  “姨娘不必后怕,万幸您心细,也万幸有人愿提点。”潘金莲的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那‘凝神香’本是好东西,燃着能安神,对寻常人来说,确实无害。可里头混了极少量的‘血竭藤’粉末——您没听过这东西吧?”
  
  沈月娥摇摇头,目光紧紧盯着潘金莲,不敢错过一个字。
  
  “这血竭藤是西域来的,寻常商队根本带不进来,只有那些给宫里供东西的特贡商队,才偶尔能弄到几株。”潘金莲顿了顿,指尖在椅臂上停住,“此物性烈得很,常人凑近些闻半个时辰,最多不过头晕目眩,可对刚坐胎的女子来说,就是催命的阎王帖。闻得久了,先会气血躁动,胎像不稳是轻的;若是引动了胎气,便是华佗再世,也难保住孩子——搞不好,连您的性命都得搭进去。”
  
  沈月娥的手心冒出了冷汗,黏在帕子上,格外难受。她刚想开口,就听见潘金莲又道:“这事,十三爷那边已经查明白了。那香炉是太太院里一个二等丫鬟递过去的,姓刘,平日里最不起眼,谁也没把她当回事。可现在……”
  
  潘金莲抬眼看向沈月娥,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已经‘失足落井’,没了。”
  
  “苏十三?”沈月娥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连呼吸都漏了半拍。她和苏十三的联盟早就散了,她以为这人早已把她抛在脑后,毕竟她不过是他棋盘上一颗不起眼的棋子。可没想到,他不仅知道了这事,还已经动了手?
  
  “他没放弃我?还是……”沈月娥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他不能容忍对手在他眼皮底下,除掉我这个‘证人’?毕竟我知道他不少事,也知道邢夫人的一些手段……”
  
  无数念头在她脑海里转得飞快,最后只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不管苏十三是为了什么,至少这一次,他帮了她——或者说,帮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多谢姑娘告知。”沈月娥定了定神,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对着潘金莲郑重地福了福身。不管潘金莲的目的是什么,这份消息,对她来说,比黄金还贵重。
  
  潘金莲见状,又恢复了那副巧笑倩兮的模样,摆了摆手:“姨娘客气了。您现在身份不同了,老太太开口让揽月轩升规格,明面上是风光了,可暗地里的刀子,只会比以前更多、更刁钻。”她站起身,走到沈月娥身边,声音压得低了些,“往后啊,衣食住行,每一样都得仔细查、仔细看,半点马虎不得。”
  
  说完,她又笑了笑,转身撩起帘子,脚步轻快地走了。
  
  送走潘金莲,沈月娥独自站在屋子中央,月光从窗棂里透进来,在她脚下铺了一片薄薄的银霜。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踏入的不再是普通的后宅争斗,而是一个更凶险的战场——每一步都得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第二日天刚亮,揽月轩的院门就被叩响了。翠儿揉着眼睛去开门,门外站着四个穿着大厨房服饰的婆子,手里都提着食盒,还有两个小丫鬟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料,身后跟着两个粗使婆子,手里拿着扫帚和抹布。
  
  “是月姨娘院里的翠儿姑娘吧?”领头的婆子脸上堆着笑,语气恭敬,“我们是奉二奶奶的命来的,老太太吩咐了,揽月轩的规格得升,往后吃食、穿戴、洒扫,都按新规矩来。”
  
  翠儿连忙让她们进来,转身就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喊:“姨娘!姨娘!二奶奶派人来了,说是升规格了!”
  
  沈月娥刚洗漱完,正坐在镜前梳理头发,闻言动作一顿,心里却没多少喜悦——潘金莲的话还在耳边,她知道,这“升规格”的背后,藏着多少双盯着她肚子的眼睛。
  
  “让她们进来吧。”沈月娥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那笑容却没到眼底。
  
  很快,屋子里就热闹起来。大厨房的婆子打开食盒,一股浓郁的香气瞬间飘满了屋子——里面不仅有平日里份例内的清蒸鸡、红烧肉,还多了一盅燕窝、一碟阿胶糕,甚至还有一小碗血燕粥。
  
  “姨娘您看,这燕窝是暹罗来的官燕,泡发了三个时辰,炖了足足两个时辰,一点杂质都没有;这阿胶是东阿的陈胶,加了红枣和桂圆熬的,补气血最好;还有这血燕粥,是用江南的新米熬的,配着血燕,软糯得很。”婆子一边介绍,一边把食盒里的菜一一摆到桌上,眼神里满是羡慕。
  
  穿戴方面,两个小丫鬟捧着的衣料,是上好的云锦和杭绸——月白色的云锦上绣着暗纹缠枝莲,摸上去比普通丝绸软上三分,贴在皮肤上竟不觉得凉;水绿色的杭绸更甚,轻薄得像一片云,抖开时能看到阳光透过布料,映出淡淡的光泽。除了衣料,还有一个描金的首饰盒,里面放着一对赤金嵌珍珠的耳坠、一支翡翠簪子,还有一个银质的手镯,虽不算格外华贵,却也精致得很,不逾矩,却又显身份。
  
  住行上,那两个粗使婆子一进门就开始打扫,院子里的青石板被擦得锃亮,连海棠花树下的落叶都扫得干干净净;没过多久,又有人送来两个新的炭盆,还有一床新的锦被,被面是粉色的软缎,里面填的是新弹的蚕丝,摸上去蓬松柔软。
  
  最让沈月娥在意的是,晌午时分,王熙凤亲自来了一趟,还带来了一个约莫四十岁的嬷嬷和两个小丫鬟。
  
  “月姨娘,这是常嬷嬷,以前在宫里伺候过老贵妃,懂规矩,也懂怎么照顾有孕的女子,往后就让她跟着你,贴身伺候。”王熙凤指了指身边的嬷嬷,又指了指那两个小丫鬟,“这两个是春桃和夏荷,手脚麻利,让她们帮着翠儿做事。”
  
  常嬷嬷立刻上前一步,对着沈月娥福了福身,声音沉稳:“老奴常氏,见过月姨娘。”她穿着一身深灰色的素面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锐利,扫过屋子时,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沈月娥连忙起身道谢,心里却警铃大作——这常嬷嬷是王熙凤派来的,到底是来照顾她,还是来监视她?
  
  表面上看,这一切都风光无限,关怀备至,连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恭敬。可沈月娥和翠儿却半点不敢放松,反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送来的每一道菜,翠儿都会先用银针试毒——她拿着银针,在每道菜里都搅动三圈,停留片刻,再小心翼翼地取出,仔细观察银针的颜色,确认没变黑,才敢递给沈月娥;沈月娥还会再闻一遍,鼻尖几乎碰到菜碟,分辨有没有异样的气味。
  
  那些新送来的衣料,沈月娥借口孕期皮肤敏感,让翠儿用温水浸泡揉搓——翠儿把衣料放进木盆里,倒上温水,轻轻揉搓,然后仔细观察水色,确认没有掉色,也没有析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才敢晾干。
  
  就连新送来的锦被和枕芯,沈月娥都让翠儿拆开一角,检查里面的蚕丝——翠儿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被角的线,取出一点蚕丝,放在火上烧了烧,闻着是正常的焦糊味,没有异味,才放心缝好。
  
  翠儿一开始还觉得自家姨娘太过小心,可没过几天,她就知道,这份小心根本不算多。
  
  规格提升的第三日,大厨房送来一盅当归乌鸡汤。翠儿照例用银针试了试,银针没变黑,她又闻了闻,只觉得香气浓郁,没什么异样,就端给了沈月娥。
  
  沈月娥接过汤盅,刚掀开盖子,眉头就皱了起来。
  
  “怎么了,姨娘?”翠儿见她脸色不对,连忙问道。
  
  “你再闻闻。”沈月娥把汤盅递过去,声音低沉。
  
  翠儿凑近闻了闻,还是没觉得有问题:“就是当归和乌鸡的香味啊,没别的味道。”
  
  “不对。”沈月娥摇了摇头,“这里面有一丝很淡的辛辣气,你再仔细闻。”
  
  翠儿这才屏住呼吸,慢慢吸气——果然,在浓郁的药香和肉香背后,藏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辛辣味,若不仔细闻,根本发现不了。
  
  “这……这是什么?”翠儿的脸色瞬间变了,手里的汤盅都有些拿不稳。
  
  沈月娥没说话,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把汤盅里的汤缓缓倒在了窗外那株半枯的茉莉花根下。这株茉莉花是前几日刚移栽来的,虽说有些枯,但前两日还开了两朵小白花,看着还有些生气。
  
  倒完汤,沈月娥和翠儿就站在窗边,盯着那株茉莉花。
  
  不过半个时辰,原本还带着些绿意的叶子就开始蜷缩,颜色也慢慢变黄;又过了片刻,连那两朵小白花也蔫了,花瓣一片片往下掉,最后整株茉莉都耷拉下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翠儿吓得手里的汤盅“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声音都发颤:“是……是番红花!一定是番红花!磨成了细粉混在药材里了!”她以前听妈妈说过,番红花活血的力道特别强,孕妇碰不得,一碰就容易滑胎!
  
  沈月娥看着那株枯萎的茉莉,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早就知道对手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他们的手段竟然这么隐蔽——不用剧毒,只用番红花,还磨成细粉,混在当归乌鸡汤里,若不是她鼻子灵,若不是她足够小心,这碗汤喝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把碎片收拾了,别让人看出破绽。”沈月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寒意,“往后,再送来的汤羹,你都先盛出一小碗,倒在院子里的花草上,等半个时辰再看。”
  
  翠儿连忙点头,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收拾着地上的瓷片,手指都在发抖。她现在才算明白,自家姨娘的处境,比她想象的还要凶险。
  
  比起这些有形的食物和衣物,那些新来的“伺候”之人,更让沈月娥觉得如芒在背——尤其是那个常嬷嬷。
  
  常嬷嬷来了没两天,就开始“立规矩”。
  
  这日清晨,沈月娥刚推开窗户,想透透气,常嬷嬷就走了进来。她看到开着的窗户,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快步走上前,伸出手,指尖刚碰到窗棂,就要把窗户关上。
  
  “嬷嬷。”沈月娥的声音适时响起,平缓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常嬷嬷的手顿在半空,动作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收回,转过身,对着沈月娥垂首道:“姨娘,您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万事都得以胎儿为重。这秋日用风凉,窗户开久了,容易受风寒,对您和小主子都不好。”她的声音很沉,带着几分说教的意味。
  
  沈月娥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线装书,目光落在书页上,却没看进去:“嬷嬷有心了。只是昨日太医来诊脉时特意吩咐,孕期需时常通风,保持室内空气清新,这样才利于胎儿发育。”她抬起头,看向常嬷嬷,眼神平静,“这窗户,还是开着吧。”
  
  常嬷嬷垂着的头微微动了动,肩膀的弧度似乎僵硬了几分,过了片刻,才缓缓应道:“是,老奴遵命。”说完,她慢慢退到一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可沈月娥却能看到,她垂着的眼帘下,眼神闪了闪,带着几分不甘。
  
  这样的小事,接连发生了好几次。
  
  用膳时,常嬷嬷总会亲自布菜。她拿着银筷,专挑那些肥腻的、大补的菜往沈月娥碗里夹——比如一块肥得流油的红烧肉,或者一只炖得软烂的鸡腿,每次都夹得满满当当,碗里几乎都要放不下。
  
  “姨娘,您多吃些。”常嬷嬷的语气带着“关切”,“您现在是一人吃,两人补,这些都是大补的东西,多吃点,小主子才能长得壮实。”
  
  可沈月娥孕期反应本就重,尤其是对这些油腻的东西,一看到就觉得恶心,更别说吃了。她看着碗里的红烧肉,胃里一阵翻腾,连忙把碗往旁边推了推,声音带着几分歉意:“有劳嬷嬷费心了。只是我近日胃口不佳,看到这些油腻的,实在吃不下,还是先撤下去吧。”
  
  常嬷嬷脸上的“关切”淡了些,语气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姨娘,这可不行。这些菜都是按府里的定例做的,也是二奶奶特意吩咐大厨房给您准备的,若是您不吃,岂不是辜负了二奶奶的心意?再说,这对小主子也不好,您就算为了小主子,也得勉强吃些。”
  
  这是抬出王熙凤和规矩来压她了。
  
  沈月娥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依旧平静:“嬷嬷说的是,只是太医也说了,孕期饮食需因人而异,强逼自己吃不想吃的东西,反而会伤了脾胃,对我和孩子都不好。”她看向翠儿,语气坚定,“翠儿,把这些菜撤下去,分给院里的丫鬟婆子们吧,别浪费了。”
  
  “哎!”翠儿响亮地应了一声,快步上前,双手端起沈月娥的碗,又把桌上那些油腻的菜一一端起来,转身时裙摆轻轻摆动,动作利落得很。
  
  常嬷嬷看着翠儿的背影,嘴角向一边撇了撇,又迅速恢复了平静,只是那眼神里的冷意,却藏不住了。
  
  还有一次,常嬷嬷看到翠儿给沈月娥端来一杯温水,立刻上前阻止:“姨娘,这水太凉了,孕期不能喝凉水,得喝温热水才行。”
  
  “嬷嬷,这水是刚烧好晾温的,不凉。”翠儿解释道。
  
  “不行,还是太凉了。”常嬷嬷固执地说,“得再加点热水,温温的才好。”说着,就要去拿热水壶。
  
  “不必了。”沈月娥开口,“我觉得这个温度正好,喝着舒服。嬷嬷若是觉得凉,自己可以多加点热水。”
  
  常嬷嬷的动作顿住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最后还是没再说什么,默默退到了一边。
  
  几次下来,沈月娥虽然没和常嬷嬷正面冲突,却也明确地划定了界限——在这揽月轩里,她才是主子,该怎么做,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常嬷嬷虽然是王熙凤派来的,但也不能越过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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