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古玉现世
第二章 古玉现世 (第1/2页)维多利亚港的黎明总是磨磨蹭蹭不肯露面,天边那片鱼肚白跟黑夜难舍难分似的,慢悠悠地往外爬。我靠在码头栏杆上,咸咸的海风直往脸上扑,远处货轮偶尔传来几声懒洋洋的汽笛。这时候整个港湾都特别安静,连浪花拍岸都轻得像在说悄悄话。说实话,我就喜欢清晨这个时分的维港,虽然没什么人影,但那种若隐若现的美特别打动我。
夜色渐浓,雾气像层薄纱似的笼着那些挤作一团的船屋。铁皮小船随着潮水慢悠悠地晃荡,活像一群累趴下的流浪汉,在黑灯瞎火里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水面上还漂着昨晚烧剩的香灰、纸钱和没掐灭的烟头,远处货轮的汽笛冷不丁响起来,把这份安静给搅了——这码头嘛,香港这地方从来就没真正消停过。
陈昭缩在“阿婆九号”那条破船上,总算能合眼歇会儿了。
他整个人瘫在船板上,旧棉袄垫着身子,手里还死攥着那本发黄的《航海日志》。书页都磨出毛边了,墨迹也晕得厉害,可偏偏有一行字跟刻上去似的,清清楚楚留在那儿:
他眼睛一闭,昨晚那场“夜渡玉波”行动的画面就一个劲儿往外冒——海风里那股咸腥味儿、鱼叉噗嗤扎进肉里的声音,还有苏挽云舞剑的样子,跟南音似的,老在脑子里转悠。
说实话,我压根儿没想过自己会跟一个唱戏的姑娘一起共事。这事儿说来也怪,就跟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一样。
他嘴里一直嘟囔着"玉在云中……",手指头不自觉地来回摸着那本旧日志的边角,动作轻得不行,就跟在轻轻抚摸一个尘封多年的约定似的。
船舱里,阿婆一大早就把三炷香给备好了,整整齐齐摆在神龛前头。那香烧得挺旺的,青烟慢悠悠地往上飘,绕着那尊老观音像打转儿,活像是在讲一段没人能听懂的陈年旧事。
“昭仔啊,阿婆嗓子都哑成那样了还一个劲儿念叨你呢,非让我问问你昨晚是不是真瞅见那片怪模怪样的云彩了?”
陈昭愣在那儿,抓了抓头发:“这事儿您从谁那儿听说的?”
老太太一声不吭,慢悠悠从供桌底下摸出个檀木盒子。盒盖上刻着两个戏装人儿,一个摇着折扇,一个握着竹箫,那架势活脱脱就是《海誓》里头陈昭和苏云娘私定终身那出戏的扮相。
“你爸临走前,特意把这个盒子交给我保管。”她轻轻掀开盒盖,取出一个刻满藤蔓花纹的铜铃,“他当时说,要是哪天你听到南音,又碰巧遇见穿旗袍的女人,就摇这个‘唤云铃’,她肯定会来找你的。”
陈昭拿起那个铜铃、指尖凉飕飕的。他低头一看、上面刻着两行小字:"一曲南音定终身、两世沉浮共此生。"这诗写得挺有意思、让他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背后有什么故是藏着掖着、让人忍不住想琢磨琢磨。
他心头一震。
哎,仔细想想,很多事情其实早就安排好了。
他盯着铃铛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注意到花纹里藏着几道特别细的刻痕——凑近仔细一瞧,竟然是篆字写的:“玉魄归魂、见铃即见人。”
他对着那个铃铛瞅了老半天,忍不住嘀咕起来:“这玩意儿看着怪瘆人的。”
老太太连连点头说:"这宝贝叫'南音令'、道上也有人喊他'江湖印'。想当年沈家和陈家结盟的时候、就是靠南音当暗号、玉佩作凭证、这小铃铛就是其中一件信物。"
“欸,那另外一件呢?”陈昭顺嘴问了这么一句。
阿婆九呆呆地瞅着窗外,声音轻得跟蚊子似的:“那东西啊...现在就在苏家闺女那儿。”
抗战胜利那会儿、香港街上还热热闹闹地庆祝着、可一进九龙城寨、晚上黑得连自己伸出的手都看不清。
那晚的雨下得真够大的,维多利亚港的水面被搅得浑浊不堪,浪头一个接一个地翻涌着。有条破旧的渔船在风浪里摇摇晃晃,船头站着个瘦小的老太太,身上披着蓑衣,手里紧紧攥着渔网——她就是阿婆九,本名叫陈九娘。她以前是艇户的歌伶,靠唱南音讨生活过日子;后来打仗了四处漂泊流浪,现在靠着打鱼和给人算命勉强糊口度日。
她本来跟江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谁能想到,就在那个晚上,所有事情都突然不一样了。
外头雨哗啦啦下得正猛,江面猛地闪过一道青光,活像流星砸进水里似的。阿婆九顺手撒网一捞,嘿,居然弄上来个邪门玩意儿——是块青灰色的老玉,上头刻着"昭"字。那玉上的梅花纹里还渗着暗红色的血丝,摸上去烫得吓人。
她惊惧,欲将玉抛回江中,却听玉中似有低语,如南音吟唱,断断续续:
她怔住。
忽然,江面浮现数具浮尸,皆身着戏班服饰,胸前绣着“云裳班”三字。其中一具女尸,手中紧握着半块月白色玉佩,正是“云纹玉佩”。
阿婆九认得那女子——是沈家小姐,沈玉堂的独女,苏云娘。
她咬牙,将两块玉收进怀中,转身划船离去。
那一夜,她未归渔港,而是将船驶入暗流深处,在礁石间藏了七日。她不敢点灯,不敢生火,只靠雨水与生鱼活命。她知道,有人在找这玉——霍家的打手、洋行的密探,已布下天罗地网。
第七日,她将“昭玉”封入铁盒,沉入海底岩缝;将“云纹玉佩”缝进衣襟,随身携带。
她发誓:“玉在,我在;玉亡,我殉。”
战后,江湖重洗牌局。霍家借洋行之势,吞并码头,掌控货运,更以“清剿黑帮”为名,追查沈家余党。
阿婆九不敢露面,化名“九婆”,在艇户间流浪,靠唱南音、算命、接生为生。她将“云纹玉佩”藏在神龛暗格,每逢月圆,便取出擦拭,低声吟唱《海誓》片段,仿佛在与玉对话。
她曾三次险些暴露:
1. 1952年,霍家搜查艇户。打手登船,翻箱倒柜,搜出一本《南音谱》。阿婆九镇定自若:“老太婆爱听戏,记些词儿解闷。”打手嗤笑:“老东西,活得久,命硬。”遂弃书而去。她却知,那谱中夹着沈家密语,若被识破,必死无疑。
2.1960年,洋行特工伪装传教士。登船“布道”,实则用金属探测器搜查。阿婆九早将玉佩缝进棉袄夹层,又在船底藏了块铁片,引开探测器。传教士离去前,意味深长道:“老太太,你船上有‘旧物’,最好别让它见光。”她微笑:“旧物?我这船,比我还老。”
3. 1973年,陈昭之父陈海失踪前夜。他寻至阿婆九的船,浑身是血,手中紧握《航海日志》。他喘息道:“九姨……玉……快现世了……霍家要动手……替我护住我儿……”话未说完,便气绝。阿婆九含泪将他葬于海底,将《航海日志》与“昭玉”铁盒一同取出,交予年幼的陈昭,只说:“你父留下的,将来,会有人来寻。”
她未说玉的事,只说:“若你听见南音,看见穿旗袍的女人,便知命运已至。”
阿婆九深知,单靠一块玉,不足以唤醒“玉魄归魂”之誓。
她遍访江湖旧人,终于在一位老道人手中,求得一枚“唤云铃”——据传,此铃为清代粤剧名伶所用,能引动南音共鸣,亦能“召魂”。
她将铃藏于神龛之下,与玉同供。
每逢清明、中元,她便摇铃三声,唱一段《海誓》,祭奠沈家亡魂。
她相信,玉是钥匙,铃是信使。
终有一日,持玉之人,会循铃声而来。
1980年代,九龙城寨日渐衰败,艇户被逼迁,戏院被拆毁。阿婆九却始终未离她的船。
她收留流浪儿,教他们唱南音,讲江湖旧事。她常说:“南音不死,江湖不灭。”
她等的,不是权势,不是复仇,而是一个承诺的兑现。
她知道,陈昭会长大,苏挽云会归来,而那对玉,终将重逢。
她日日擦拭神龛,供香不断,仿佛在等一位故人。
直到那一夜,陈昭带着苏挽云登船,她看见苏挽云颈间的玉佩与陈昭手中的玉共鸣发光,她笑了。
她颤巍巍取出“唤云铃”,交予陈昭:“昭仔……九姨的任务,完成了。”
陈昭跪地:“九姨,您为何守这玉半生?”
阿婆九望向江面,轻声说:
她闭上眼,仿佛听见远处传来南音,是《海誓》的尾声:
数日后,阿婆九在睡梦中离世,面带微笑。
她留有一封信,交予陈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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